校园故事：我喜欢的还是你

　　在我们情窦初开的年代，楚楚的世界里只有单纯的能量守恒和化学方程。

　　最复杂的也莫过于立体几何线性函数。

　　她不懂我为什么总是那么儿女情长，而我也不懂她怎么就没有悲伤。

　　黑猫陌尔：楚楚是个好姑娘，爱情你别伤害她。妞儿，看见了吧，我把你是好姑娘这事昭告天下了，以后咱不愁没有小爷们，让那些没福气的都靠边站！

　　人生之幸事就是和一群聊得来的三八一起三八。楚楚就是这群三八中的一个。

　　其实，楚楚是个品行优良的好姑娘，她不抽烟不酗酒，不骂人亦不装纯。她太善良，所以我总担心会有人欺负她，但她从来都没有觉得被别人欺负，除了我们这几个三八。尽管她们寝室打扫卫生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在做。

　　在我们情窦初开的年代，楚楚的世界里只有单纯的能量守恒和化学方程。最复杂的也莫过于立体几何线性函数。她不懂我为什么总是那么儿女情长，而我也不懂她怎么就没有悲伤。高中毕业之后我们分别去了两所大学，但我们仍然会不定期地小聚一下。我第一次发现这妞的春心终于在狗血的生活中蠢蠢欲动是大二第一学期结束的那个冬天。那天她在电话里用难以言表的激动得都快辞不达意还有点虚张声势的口气跟我说：“我中大奖啦，我前天在超市买东西，结果成了第8888位顾客，超市赠了我一年都用不了的卫生巾，全是ABC，我现在恨不得天天大姨妈！”

　　我躺在床上用无比慵懒地声音说：“不就是一大堆带着护翼的小天使么，我还以为你中了一个长着翅膀的大帅哥呢！”

　　“真的有帅哥，这都被你猜到了，我要好好给你讲讲这个浪漫的故事！”然后楚楚的声音就更兴奋了。

　　后来我在电话里知道了这场艳遇的全过程，但因为楚楚在表达上前言不搭后语的天赋，大部分情节我只能自己去想象，不过大概过程是这个样子的。

　　那天她去学校附近的超市买方便面，结果付款的时候站在她前面的帅哥看见她只有一袋面就礼貌地让她先付，却不巧她成了自超市开张以来第8888位顾客。正当楚楚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超市的工作人员指了指门口的海报，说：“恭喜恭喜，同学你可真幸运啊，那些卫生巾都是你的啦！”楚楚看着前面堆成小山一样的ABC，觉得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落在她头上。正当超市里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楚楚身上时，她突然想起了那个让她先付款的礼貌男生。楚楚转过头，看着他一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其实第8888位顾客应该是你。”

　　男生一脸尴尬地笑着说：“没事，这奖，就该是你中嘛，再说我要那些东西也没用啊。”

　　楚楚也恍然醒悟一般，说：“那我就不客气啦。”然后她走到那座小山前开始一包一包地装卫生巾，可怎么装都拿不了，赠得也太多啦，难道这超市是不打算干了？楚楚正琢磨怎么把这群小天使带回寝室，那个男生又走到她身旁说：“你要是拿不了的话我可以帮你拿回去。”

　　然后，楚楚和男生两人手里都提着满满两袋卫生巾，漫步在蔷薇色的夕阳里，成了D大校园里的一道风景。

　　故事的最后楚楚终于想起来着重描述一下那个男生的样貌，她说他长着一对八字眉，薄嘴唇，小眼睛，不算帅但还算干净，笑起来有种太阳的味道。他的名字也很好听，叫吴奇。

　　我的直觉告诉我楚楚是对这个吴奇一见钟情了。因为这么平淡无奇的名字，也能被她说成好听，除了爱情我再也想不到别的理由。楚楚终于遇见了一个让她心动的雄性，这件事在挂掉电话十分钟之内就被我三八到众姐妹那里，于是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帮她出主意。可楚楚觉得我们的主意都太馊了，虽然吴奇把手机号码留给她，但她也不能这么轻易就去表白啊。作为一个众人皆知的好姑娘，矜持可是一条基本准则。

　　楚楚这几天给吴奇编辑了近百条短信，可是一条都没发出去，她总是觉得那些借口太牵强，晚上躺在床上拿着手机翻来覆去，电池从满格渐渐变成一格，楚楚眼看着最后一点电力即将消失在这个无尽的黑夜里，那颗好像刚刚才学会呼吸的心也如同坠进海里一般越来越闷。正在楚楚觉得自己要再一次窒息在这个无眠的夜里时，她的手机突然抖了一下。

　　“嗨，还记得我么？我是吴奇，你这两天怎么样啊，是不是运气好到爆？”楚楚的小心脏好像突然被人捞出海面，呼吸到大口的新鲜空气一般，整个世界都豁然开朗了。她一字一句地斟酌了半个小时，才回过去一句话：没有啦，大概那天真是因为遇见你才变得那么幸运吧。

　　短信发过去后楚楚就开始傻傻地等，可一直等到睡着都没有再收到短信。第二天楚楚一个上午都闷闷不乐，她觉得是自己回短信太慢了，可能吴奇等了很久睡着了。会不会是自己短信回得不够得体？楚楚在各种自以为的猜想里纠结着，就好像她以前特别不理解的肥皂剧女猪脚揪着花瓣说“爱你，不爱你”一样。这种状态让楚楚懊恼但又不能自拔。

　　下午，那个死了一般的手机终于又活了，它开始频繁振动，是来自吴奇的短信，一条又一条，楚楚握着手机聊得不亦乐乎。那个下午她又发现，原来吴奇是个挺幽默的人。吴奇成了楚楚的世界里最神奇的一个人，她和他聊什么他都知道，回答也都很有见解。很明显，楚楚对他的喜欢已然成了爱慕。那一阵无论跟楚楚说什么，她都会三句话绕到吴奇身上，一张口就是他怎么怎么样。幸福得就好像他已经是她的什么人似的。

　　楚楚说这个周末他要约她去看电影，她发愁自己是不是应该好好打扮一下。约会之前还特意去买了新衣服，做了离子烫。一定要给吴奇留下个美好的印象。其实当年楚楚还曾经是班花呢，虽然是在幼儿园的时候。我觉得楚楚最美丽的样子就是她笑的时候，嘴巴会弯成心形的模样。

　　到了周末吴奇来她学校门口接她，他们先去逛了街。他给楚楚买了个心形的发卡，还亲手帮她戴上，他说：“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就像这个发卡的形状。”他一笑，楚楚的脸就红成了樱桃，长这么大都没带过这么好看的发卡，还是一个异性给自己戴上的，楚楚心想：这样会不会太快了啊。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去吃饭，他带楚楚去了一家很高级的西餐厅。那里的服务生都穿着干净的衬衫和西裤，连微笑好像都有统一标准一样，不多不少，让人即舒服但又不会过分。红白色的桌布和温柔的高脚杯，吴奇的脸的烛光的映衬下多了几分柔情。他说：“你今天很漂亮。”

　　楚楚看着那些少而精致的菜肴，咽了一下口水，笨拙且小心地拿着刀叉，想吃又怕一口就把菜都吃没了，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她突然想起吴奇曾有意无意地说过他的家庭还算富有，背景还算显赫，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禁一颤，难倒王子遇见丑小鸭的戏码在现实中上演了？但转念一想，还是别做梦了，生活既没有电视剧精彩又没有电视剧狗血，就算吴奇真的是王子，她真的是丑小鸭又怎样？王子还是会选公主，丑小鸭只不过是个有台词的配角。

　　吃完饭后他们去看了场爱情电影，看电影的时候吴奇试图牵了一下楚楚的手，她感觉到一阵暖暖的温度，心里一颤，手条件反射一样嗖一下收了回来。吴奇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楚楚猛吸了一大口可乐。

　　我们都觉得从各个方面来看，吴奇都还算个不错的人。最起码听楚楚描述的情况来看是这个样子的。所以当楚楚说他们要第二次约会的时候我们都对他们寄予厚望。

　　楚楚说那天他们是打算去游乐场的，结果在车站等车的时候就平白杀出一个女的，扬手就给了吴奇一个耳光，指着他就开始骂，她骂他是骗子，说他骗了她的钱，骗了她的感情。可是，她喊的根本就不是吴奇，她叫他吴启亮。然后车来了，吴奇拉着楚楚就上了公交车，那个女的没跟上来，可是车门关上的前一刻那个女的突然对楚楚喊：“你会受骗的，这个男人就是个骗子，大骗子！”

　　整个过程吴奇一句话都没说，他们坐在后座，坐了很久，到了游乐场也没下车。楚楚就坐在他旁边，陪着他也一句没说。车到了终点站，吴奇终于对楚楚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会遇见她。”

　　下车之后他们找了一家冷饮店。吴奇说那个女孩是他前女友，他们认识好多年，那时候他还叫吴启亮。后来是他不好，他劈腿，就和她分手了。这件事对那个女生打击一直很大，她每次见到吴奇都疯了似的骂他，说他是个移情别恋的人。她还给他后来的女朋友写过匿名恐吓信，后来他也只好和那个女生分手。虽然过去很多年，但这件事确实是他以前犯的错。他说话的语气充满愧疚，楚楚也不知道怎么甚至开始同情他了。

　　然后他问楚楚：“你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远离我？”

　　楚楚看着他那充满期待的眼神，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直接摇头说：“怎么会。那些都是以前的事了。谁没犯过错啊，犯错改了就好。再说，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勉强在一起也不开心的。”

　　吴奇低着头，又接着说：“楚楚，我其实还有一件事瞒着你。”然后吴奇又坦白了一件事，他说他之前可能在讲述他家庭的时候有些夸张，他其实不是有钱的贵公子，充其量也就算是不错的家庭不错的背景。之前那些说法只不过是觉得现在有些女孩就喜欢钱，但跟楚楚接触了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的欺骗挺可耻的。所以最后选择跟楚楚坦白，希望能得到她的原谅，当然如果她不原谅，他也无话可说。

　　楚楚觉得一下子好像有太多事情灌进她的脑子里，她有点反应不过来，闷头喝了一大杯冷饮。直到全喝光了才抬起头，笑着对吴奇说：“我就说嘛，生活不是肥皂剧，以后不要带我去吃那么贵的餐厅了，我们学校门口那家大盘鸡面就很好吃啊。我是想和你这个人做朋友，不是和你的钱做朋友。”

　　吴奇看着楚楚傻笑的样子，伸出大手揉了揉楚楚的脑袋。然后他们一起去游乐场坐了过山车，玩了海盗船，最后在摩天轮里吴奇拥抱了楚楚。

　　那天楚楚回来就给我们每个姐们都打了电话通报了喜讯，我们都为她高兴，终于遇见她喜欢的人。虽然吴奇曾经在感情的路上犯过错，可古语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反正我们都觉得楚楚喜欢就好。

　　那天晚上楚楚收到一条来自吴奇的短信，也是最后一条来自吴奇的短信。他在短信里写：楚楚，你是个好姑娘，我不能再做伤害你的事情。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楚楚给他发过短信，打过电话，甚至去他说的学校找过他，可是一无所获。没有人认识这个叫吴奇的男人。当楚楚哭着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心都跟着哭了，怎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呢？难倒这个人真是骗子？

　　楚楚难过了很久很久。我们把那个叫吴奇的人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了无数遍，最后楚楚说，算了，也许他真的是有什么难处呢。你看吧，楚楚就是个好姑娘。明明就是最坏的时候还是努力再往好处想。

　　几个月之后楚楚又跟我说，她们学校有个学生物制药的男生跟她表白了。她想再考验他一阵子，确定他不会再突然消失，确定自己真的可以忘记那个人重新开始的时候就答应他。我说：“那你可别考验得太久啦，万一你考验的时候他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楚楚说：“你个乌鸦嘴，他要是跑了你就去给我追回来！”然后电话那头终于又传来她灿烂的笑声。

　　那个时候我已经去报社实习。编辑让我跟着去跑新闻。第一条报道的就是一个大学生的诈骗案。一个叫吴伟的大学生先后诈骗了十三个女性，共计上万元。其中有些女生是通过上网认识的，有些是在路边搭讪认识的，还有两个是已婚妇女。那个吴伟说这些女人真的很奇怪，如果我一开始说我是穷人，过了一段时间再跟她们说，我是骗他们的，其实我很有钱，这些女人不仅不会生气，还会说：“我喜欢的是你的人，又不是你的钱。”可是如果反过来，我先跟她们说，我很有钱，过了几天我再跟她们说我骗你的，我其实是个穷人，她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跟我一刀两断，还冠冕堂皇地说：“连基本的诚实都做不到的人，怎么可以谈爱情？”

　　然后编辑问：“那你为什么会自首？”

　　他又说：“后来我遇见了一个人，她告诉我，她是想要和我这个人做朋友，不是我的钱。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我根本就不配和她做朋友。”

　　做完采访的时候我看着吴伟那张年轻的脸，已经不再是楚楚发来的照片里的样子。他蓄了胡子，笑容也不再明媚。可是我总觉得他的眼睛里开始有和楚楚一样的东西。那篇报道出来的时候我看着报纸，心里想，楚楚是个好姑娘，爱情你别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