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川藏线的魅力不同凡响,令无数骑行者痛并快乐着。一拨接一拨的骑友从全国各地纷至沓来,在这条路上碰见骑友不足为奇。不过,骑车去拉萨的小娃娃还是不多,所以大家对修…
川藏线的魅力不同凡响,令无数骑行者痛并快乐着。一拨接一拨的骑友从全国各地纷至沓来,在这条路上碰见骑友不足为奇。不过,骑车去拉萨的小娃娃还是不多,所以大家对修修很感兴趣,常有人拉着修修一起合影。修修起初还有些羞涩,后来也就渐渐大方起来。
跟骑友们聊了一阵,继续出发。
路上有人在晒东西,我问修修认不认识,修修说好香哦,像是茶叶的味道。我停下来打听,一位正在翻晒这些东西的大哥高声亮气地说:这是喂猪的!
啊!我还以为是茶叶呢,我诧异道。
旁边一个老婆婆笑着说:“你莫听他的,他逗你呢,这个就是茶叶。”
翻晒茶叶的大哥哈哈大笑,我也跟着傻笑,然后追上修修说,那个就是茶叶。
路边有个土陶厂,产品是一些大缸子,不晓得是做什么用的。这个世界上,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很多,觉得重要的就会寻根究底,不重要的保持糊涂也无所谓。
走过一座桥之后,修修说:“爸爸,刚才咱们经过鳄鱼桥啦!”我纳闷:刚才那个是鳝鱼桥,哪来的鳄鱼?修修理直气壮地说:“就是鳄鱼!”我把照片给他看,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原来真是鳝鱼哈。”
一路骑,一路我都在问修儿手腕痛不痛,膝盖痛不痛,屁股痛不痛?
这倒不完全是想关心他,因为过度的关怀会让修修增强对我的依赖感,容易变娇气。但我又必须了解他身体各个部位在不同的骑行阶段出现的反应。比如今天的骑行不算累,但他的手腕和膝盖已经都开始感到不舒服了。其实我跟他的感觉差不多,特别是手腕,早就开始痛了。腕、肘、肩、膝、屁股的疼痛,跟坡度的关系不大,主要是骑行时间造成的。
大段的平路过后,出现了一个短上坡,修修骑得很费力,我也很费力,这是因为一直骑平路,身体有些懒惰,不太适应坡度。
我伸手推修修,这孩子却很要强,只推了几步就不让我推了。我没有收手,他还着急地叫起来,原来是坡顶上的一队骑友正看着他。骑到坡顶,大家的相机早就对准了修修,他们围着修修又拍了好些照片。
修修说累了。我决定改变计划,在名山住下来。虽然名山到雅安已经很近了,但我还是决定不赶那点路,养精蓄锐要紧。
今天这一百公里左右的平路看似简单,实际骑起来,体力支出还是很大的。从今天的骑行状态来看,修修的体力并不比成年人差。儿子真是好样的!我这个当爸爸的,果然没看走眼!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修修变化最明显的就是饭量,看着修修肯大口吃饭,我的心里由衷地高兴。
今天修修九岁半。儿子,九岁半快乐!
快到天全了。我们右边是烟波浩渺的青衣江,左边山泉飞泻。
不多远就进了县城。找个旅店住了下来,15块一张床,便宜啊。
时间还早,我开始安排修修做作业,然后自己洗好衣服,歪在床上睡着了。正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见修修说:“爸爸,我流鼻血了。”我猛然惊醒,腾地从床上蹦起来,手忙脚乱地给他冷敷脖子、鼻子、后颈窝,过了一会儿才止住血。我帮修修擦去血痕,忍不住又开始揪心起来。
吃饭的时候,看见一种叫“锅圈子”的面食,我没吃过,买来试试。还看见鸟儿在电线上排队,修修坚持认为那是檐老鼠(蝙蝠),还说看见它们都是倒挂在电线上的。我实在看不清楚,不敢肯定。吃完饭出去看,鸟儿都是正立着的,没看到哪个倒挂。
修修很失望地看着鸟儿,也许他在想,怎么一只檐老鼠都没看到嘛……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我一边写日记,一边忧心忡忡。修修的鼻炎也许会引发再次流鼻血,这是我之前没有考虑到的情况。二郎山还好说,接下来的折多山呢?三十多公里上坡,海拔会爬升到 4200米左右。
成长之行,修修到底行不行?
今天要翻过二郎山。二郎山的高点海拔两千多,对于川藏线来讲,是很小很小的一座山。从之前的骑行来看,修修的体力完全没有问题,但我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未知的问题突然出现,心中忐忑不安。
修修加油!离开新沟不远,山路渐渐开始向上。山高林密,满目苍翠,景色跟之前的城市骑行完全不同了。
山坡上的土层被雨水泡松,连着树木一起坍塌到公路上来,像是完整的肌肤被生生撕去一块皮肉那样触目惊心。远远看见水流像瀑布一样冲向河里,我猜有一段严重的过水路面。修修的情绪有些低落,不怎么说话。我问:“你怎么不高兴啊?”他说:“我裤子都打湿了,高兴不起来。”我说:“裤子打湿了就值得你不高兴吗?那以后你要面对的不高兴会很多哟!”
说说话,聊聊天,修修的情绪又好起来。问他累不累,说腿不累,胸口有点痛。详细询问了一下症状,发现是因为喘气太狠造成的。这是好现象,是肺活量增加的征兆。
看起来他的爬坡状态很正常,我很欣慰。可天空中又开始飘洒起雨点来了,不一阵,路面就湿了。我心中狠狠地咒骂着,可雨点还是越来越密集,衣服开始潮湿起来。我赶忙把他弄到一个养蜂的小棚子旁边去躲雨,怕他感冒,又换掉了他身上所有的湿衣服。
雨水唱着歌,顺着山沟流进小河。
我一直把二郎山想像得很艰难,做好了打持久战的思想准备。我不希望修修刚换上的干衣服又汗湿,就叫他慢慢骑。突然抬头看见一块牌子写着:隧道两公里。
感觉我和修修都还处于爬山的序幕状态,二郎山隧道就快到了,真是有点意外。
二呀嘛二郎山,高呀嘛高万丈……这是川藏线上,我和修修一起走过的第一座有名有姓的大山。虽然后面还有更多的高山大河,但此时此刻,成功的喜悦还是猛烈地撞击着我们的胸膛。我们望着越来越近的隧道,嘴里兴奋地唱着胡编乱造的歌曲,飞快地往隧道口冲去。
巍巍的二郎山,修修来过了,我们来过了!
拍过照片,我们躲进隧道口吃点东西再出发。隧道里面真好,暖烘烘的,不用穿雨披,而且是缓下坡。几公里的隧道,似乎眨眼之间就过完了。
哇噻!还没到洞口,修修就在前面惊喜地叫上了。隧道旁边,能看见白云从山谷里冉冉升起。背对山谷,修修兴高采烈地摆出一个貌似奥特曼起飞之前的姿势。
等我们钻过下一个短短的隧道之后,这才发现,刚才看到的云雾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那些云雾随风流动,一会儿把山藏起来,一会儿把山亮出来。修修望着公路外侧的云雾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小的修修,从我身边起飞,渐行渐远,没入云端。我突然想,终有一天,修修会有自己的世界,会扔下朽木游丝一样的我,在广阔天空展翅翱翔,那时的我,会是什么心情?
我好想修修快点长大,我又好想修修永远不要长大……
长长的下坡让修修很累。我不断提醒他累了要休息,可是直到下坡都完了,他才要求休息一会儿。路边农家有三只奶猫,它们不怕人,看见我们就一直喵喵叫唤,修修跟它们玩开了。
猫的旁边还有一只狗,看见修修在吃东西,就拼命地对着修修摇尾巴。修修不理它,专心地跟猫玩。狗生气了,汪汪地使劲对着修修叫,修修还是不理他。狗叫了一阵,发现没搞头,失望地东张西望了一番,就偃旗息鼓了。
麦麦打电话来说,搭车去康定了,已经在车上。这位麦老兄说不坐猪车,最终却还是混搭上了猪车。我说:“嗯,好。”仅仅是五个人的队伍,居然走成了212的三浪队形,虽然在预料之中,却还是不得不报以苦笑。
泸定城。警察不准我们走公路,原来是进城的一段路发生了滑坡。住在攻略推荐的旅店,车友成群。店主和车友对修修大大赞叹了一番,特意给了个江景房,四十元,窗外就是汹涌的大渡河。在隧道换了第二次干衣服之后,修修已经没有干衣服可换了,我用吹风机把湿的地方吹干再出去吃饭,顺便去看看当年战士们飞夺的那个泸定桥。
攻略上说,六点过后就可以随便在桥上进出,可快七点了,我们去闯关,还是被拦了下来。门票十块,意义就在于到桥上走一走。至于看,四面八方都可以看个清清楚楚。我说冤枉钱不花了哈,修修勉强同意了。正给他拍照,突然发现桥头下面洞里蹦出来一只兔子,它四处看了看,又飞快地钻进几丛乱草里,不见了。
桥头正对着一块石碑,碑文佶屈聱牙,我仔细看了第一行之后就懒得看了。
在广场上看转圈圈的坝坝舞,突然抬头看见山上有孤零零的一所小房子。那真是修仙的所在啊!
我又胡编了一个笑话,修修听了龇牙咧嘴地笑。有时候觉得,我应该在修修面前表现得严肃、庄重一点,像个严父的样子,但就是忍不住要不停地跟修修胡说八道。
吃饭的时候,我问修修,我们的队伍从五个人变成三个人,又从三个人变成两个人,你心头害不害怕?他马上摇头。我问,为什么不害怕呢?他想了想说:“你以前经常都一个人骑车啊。”我赞许地点头,说:“是的,男子汉就是要勇敢的……”我还想继续说,修修笑道:“你以前不是说,万一有狼来了,你就先用自己喂狼,等狼吃饱了,就放过我了唦”修修,你这家伙原来是打算用我去喂狼啊!我们爷俩相视大笑。
唉,修修不知道,其实这一次,我真的有点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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