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坐完月子,挪窝走了,伺候月子的母亲也算事情办完,功德圆满,决计今天早晨坐火车回家。我再三挽留,让母亲多在城里住几天,但母亲说家里事务还多,无奈只好送母亲踏上了归程。
送走母亲,我孤零零地回到屋里,往日小儿的啼哭,妻子的笑语,母亲里外忙活的身影,一下全没了。一时间,我的脑海里尽是一片虚虚的空白:寂寞、空虚、难奈一齐向我劈头盖脸地压了下来,一个月来小儿日夜打搅的疲惫也一股脑涌了上来,我无心做事,便和衣昏昏地倒在了床上。
一觉醒来,已是正午过去,肚子咕咕咕地叫闹起来,然而想着做饭还得打水,烧水还得生火,想着要是前几天,此时母亲已把热腾腾的饭菜端到我的面前,于是一个人就实在懒得动,同时又做起了住楼房的美梦,无奈现实就是平房。可一个大活人也不能饿着肚子,便一如母亲未来之前,习惯而懒洋洋地走到炉边,从柴炭筐里拎起斧头,准备劈柴生火。然而,柴炭筐里,多半筐大小适中的煤块和粗细短长几乎均匀的劈柴,已然静静地放在筐里。我顿时感到心底有一股热乎乎的东西向嗓子里堵来;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先例,即使筐里有劈柴和煤块,也顶多是几大块煤和几根做饭前待劈的废木。我看着筐里捣好的煤块和劈就的碎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一股暖流从筐里直钻到我的心底,犹如母亲忽然从筐里站了出来,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慈祥。母亲临别前的话语又回响在我的耳畔:“一个人千万要保养好自己的身体,这比什么都重要。”
母亲,您似乎知道儿在空虚时要寂寞懒惰,要不,这一筐充满火一样热情的柴炭又能说明什么呢?母亲,这默默的关怀,分明是对儿谆谆的教诲。在您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面前,我这个已为人父,空虚懒惰的儿子,突然又一次醒悟了许多人生的哲理。
惭愧之余,我赶快生起炉火,提起水壶,准备去水房打水。然而,水壶也是满满的。刹时,母亲提着水壶,一步一摇的身影,恍惚出现在我的眼前。顿时,在这空荡荡的屋里,有一种融融的暖意,电流一般传遍我的全身。屋里的一切都好像温暖亲近起来:床上洁净的褥单,脚下光光的地板,办公桌亮亮的桌面,刹那间闪现出母亲整天闲不住的双手和她那和蔼可亲的面容。梳妆台一尘不染的镜子,茶几上整洁的茶杯,以及那擦洗得干净的窗台,无不闪烁着母亲拳拳的关怀和晶莹的汗滴。此情此景,使我油然想起“养儿方知父母心”啊。我在这充满母爱,充满温馨的小屋,内心不由不地自责起来:母亲,您一生都是从打水劈柴中度过,含辛茹苦地把我养大,即使到了今天,您仍像关心一个孩子似的关怀着我,袒护着我。而我做的又是什么呢?小儿的几声啼哭我就嫌惊觉,半夜的几次热奶我就嫌疲累,环境的寂寞诈出了我灵魂的空虚,富足的生活滋长了我懒惰的情绪。
母亲,您一个月的停留是短暂的,而您在这个小屋里留下的,不啻是一部极好的教材,一本催我勤奋,催我刻苦,催我自尊自爱的精美备忘录,教我永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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