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由母亲养大。在我最初的记忆中,是躺在母亲怀里看她缝补衣物。以后又一次次地看到她在烛光下穿针引线。
母亲不是裁缝,却做得一手好针线活儿。在我的童年时代,所有的衣服全是母亲一人缝制的。
升入初中后,随着家庭经济状况的改善,买的衣服越来越多,母亲给我缝衣服的日子就逐渐少了。
那天放学回家,我看见母亲一个人坐在房间里,膝上摆放着几块裁剪过的布料,一针一针地像是在缝一件衣物。我走了过去,好奇的地问:
“妈妈!您又在做衣服啊!”
“是啊!做一件衬衫。”母亲亲切说。
“给谁做的?”
“当然是给你啊!”
我细看那件刚开工的“衣服”:洁白的底色,浅蓝色的格子,布料也是极普通的那种棉质的。我说:
“您怎么突然想到给我做衣服呢!我有衣服穿呀!”实际上我已经不再爱穿母亲缝制的衣服了,毕竟那个时代的中学生也开始赶时髦。
“你虽然有衣服穿,但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出一年半载,此时你身上的所有衣服都会不合身了。”
母亲说这番话时眼睛湿润了,一滴晶莹的泪水落了下来,渗入了布料中。
母亲为什么会流泪?难道给我做衬衫是一件伤心的事情?或者无意中我伤了她的心?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原因……?我楞住了,一时间不知该怎样问她。
以后每次从学校回家,都发现母亲似乎病恹恹的。我问过她几次,她总是说工作太累了,休息一阵子会好的,其它的就不再告诉我。直到一个星期天,我发现母亲去了医院之后,我又偷偷跑去问医生,才知道原来母亲身患不治之症……
这晚,我守侯在母亲床前,母亲躺在床上。我们都没有入睡,都似乎泪雾弥漫。深夜,房间里更加宁静……
“勇儿!有一件事情看来妈妈不告诉你都不行了。”母亲强忍住泪水,“我身患重病,也许不久于人世。而你尚未长大成人,妈妈走后,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啊!……”
我只是哭。
“不要哭,男孩子要坚强。妈妈希望告诉你,不论现在还是以后,妈妈都要看到你开心的样子。”
“不会的,妈妈!永远没有那一天……”我打断她,心里清楚,该发生的事情终究要发生,而我却拒绝承认它。
噢!母亲!可怜的母亲!为什么您一直蛮到今天才将真相告诉我?我终于明白了母亲为什么要给我做那件衬衫。
放暑假后,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和照顾好她,我从没有和同学一起出去玩过,每天在家洗衣,做饭,为母亲端茶,送饭……
白天,我陪母亲散步,做一些户外活动。
晚上,我守侯在母亲床前看她入眠。母亲不忍心让我熬夜,说:
“勇儿啊!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啊!”
“妈妈!我要陪着您,我要看着您睡着了我就去睡。”
“傻孩子!你要是累坏了谁来照顾妈妈呢?”
“您放一百个心吧!我身体壮着呢!”一想到我和母亲以后在一起的日子……我觉得多陪陪她比什么都重要。
经过几个月的治疗,母亲的病情终于有了很大好转。而新的一学期早已开始了。那天,我从学校回家,看见母亲又爱不释手的缭起了针线活儿。母亲一见到我就说:
“勇儿啊!妈妈生病的这些日子真得谢谢你了,也苦了你了……”
“妈妈!您都说过一百遍了,以后我不许您再提这些话。”我总是这样回答。
是啊!比起母亲的养育之恩,我这点付出算什么呢!
母亲好比她放不下的那根针;而我,就是时刻连着它的那根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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