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培云说:“故乡正在变成一个回不去的地方。对我而言,故乡是双重枷锁,它既是一个回不去的地方,也是一个走不出的地方。”
对于每个人来说,故乡近乎一种先验式的存在。赞美故乡,仿佛是赞美一种神秘主义。
我们会以何种方式与故乡重逢?故乡是从荒野里长出来的夜空,那些清秀的像两行小诗的乡间小路延伸到家门口,家里擎起橘黄色的灯,永远为你抵抗着黑暗。
这个世界本是一片荒芜,相似的人走过相同的地方,就有了路。那些未经硬化的小路,坎坷不平,雨过后的车辙印迹,深一脚浅一脚的步伐踩出来的印迹。路的两边是庄稼生长过后的残骸,也有零零散散的石子。
那些乡村公路,石子偶尔突兀的显露着,瘦骨嶙峋的守护着外界与故乡的联系。
棉花枝上的棉铃叫棉桃,棉花开了以后会慢慢长出棉桃,它有一个坚硬的外壳,乍一看有点像罂粟果。待成熟时棉桃会自动裂开,白白的棉絮吐出来,又像是一朵朵小白云,一只只惹人疼惜的猫爪。
那些把根盘踞在泥土里几百年几千年的树,不知不觉已经成为了故乡的扎实存在。我想追回一棵树,如同追回我远逝的故乡。我从它的树荫里追忆着故乡生长的纹理。
那些坐落在村子一隅的老房子,披戴着无数岁月里累积的风尘,瞻望天井外面湛蓝的天空,倾听落雨时雨水从天井的瓦沟檐角淅淅沥沥流入地上的水槽。
童年是乡愁的起点,也是梦里的常客。咿呀学语的年纪最是天真。我们曾笑着跑过故乡的每个角落。人居屋顶下,鸟宿屋顶中,屋顶之上是苍穹。一盆炉火,一盏油灯,可以聚拢一家人。在昏暗的年代里,头顶的星河总是显得格外灿烂。
人是意义动物,一个人一旦为自己的人生赋予了某种意义,从此就生活在这个意义的巢穴里。我们常说世事沉浮,有些东西一旦沉下去,,就再也浮不上来了。人没了,一个时代就过去了。船沉了,一块船板被冲上了岸。那些让我们争论不休的陈年往事,摆放在图书馆里的人类故事,也就是几块堆积在一起的船板吧。
每个人的故乡都别有一种温情,可是如今每个人的故乡却都趋向一样的方向:失去。现代人把自己的灵魂圈养在城市的水泥森林里。
每个人的故乡都在沦陷,直到我们再也无法拥有。人生常有的一种失落是,你原以为能够永恒的东西,在你的眼里慢慢被磨蚀,而你也从最初的无能为力变得无动于衷。
海明威说过,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如果在巴黎生活过,此后一生他去了哪里,哪里就是巴黎。一个人只有经过一次逃难或者远足,才知道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我头顶上的星空从来不需要翻译,而我却能读懂它满天的寂寥与古老的无穷。
所有人的故乡都在沦陷,每代人都有自己的伤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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