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跟丁先生见面吃饭我是一点也不会客气的,对于跟有些家产的人吃饭,我是能蹭就蹭,坚决不花一分冤枉钱。丁先生看着我的抠门样儿,哈哈大笑,说我真不愧是会计出身。我…
跟丁先生见面吃饭我是一点也不会客气的,对于跟有些家产的人吃饭,我是能蹭就蹭,坚决不花一分冤枉钱。
丁先生看着我的抠门样儿,哈哈大笑,说我真不愧是会计出身。
我一瞪眼,气鼓鼓地说:“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你现在发财啦,还不允许我宰一下你这只肥羊!”
在别人眼里,他现在就是一位成功人士,带着一帮同伴跟他一起打拼。可那些看到他光鲜一面的人却不知道他当初有多心酸。
现在丁先生一说起当年被人瞧不起的事,也不再跟当初一样满脸落寞委屈了,脸上都是知足与感激。
这表情把我看乐了,锤了他一拳:“行啊你,事业有成了,就有大师范儿啦,这么镇定!当初谁老在我跟前垂头丧气的!”
丁先生嘿嘿一笑,又往我碗里夹了几块红烧肉,跟他认识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他这德行,就是想拿吃的堵住我的嘴。
好吧,这招用了这么多年,我承认仍然奏效。于是我一边吃着红烧肉一边想着丁先生这些年来走过来的路。
丁先生十五岁的时候,数学考了三十八分,那时候正好是初三,一百分的卷子做成这样,按现在的流行语就是:我也是醉了!
一回家,丁先生就被他妈妈拿着扫帚打得满屋子跑。身上抽得到处都是印子,上课的时候他捅了捅我的后背,偷偷塞给我一张纸条。
我跟做贼似地把纸条打开一看,纸条上歪七扭八地写着几个大字:下课后一定要安慰我。
下课后我问他怎么了。他把胳膊伸出来一看,上面被抽得都是扫帚印子。
这是赤裸裸的家暴啊!我问他疼不疼,他使劲儿点了点头,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可怜。
想着这家伙平时没被我少欺负,每次打扫卫生的时候我都喜欢让他替我干,上学放学也让他把我又沉又重的书包拎着……
一咬牙,掏出二十块钱拍在桌子上:“今天中午放学,姐请你吃干拌牛肉面。”
初三那会儿,学校对面开了家甘肃牛肉面馆,生意很火爆。那时候我们学校一份套餐的钱才两块五,她家干拌牛肉面就要七块钱。向来只要我想吃面,都是让丁先生请客的。
今儿换我大方一次,他脸上的表情才好看了一些。
挨到放学的时候,我们俩坐一起吃面,我问他怎么被他老妈打成这样的。他头一低,比我高出好几个头的大男生瞬间变得弱小起来。撇着嘴说:“我妈让我下次考好点,我跟她说这次都算超常发挥了……”
他话还没说完,我哈哈哈地捂住肚子使劲儿笑,最后眼泪都笑出来了。这丁先生生来就是搞笑的吧,这么诚实的话怎么能当着他老妈的面说出来啊。
丁先生成绩是挺烂的,唯一能考及格的就是语文,按他的话来说,以后能认得字就行了,数学学得再好以后能用的也就是加减乘除,相似三角形什么的以后都用不到。至于英语嘛,他又不打算出国,学再好也没什么用!
于是数学烂,英语烂,各科成绩都很烂。只有语文好得让全班人都惊讶不已。
我们都说他是一个奇葩一样的存在,好在这朵奇葩被我们这么说也不生气。只有这一次,他很受伤。
笑完了,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推了推他面前的牛肉面:“吃啊,你干吗不吃啊,马上就快凉了。”
他拿着筷子的手抖得厉害,我觉得他不对劲儿了,一看才知道他哭了,于是一个劲儿地跟他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笑你的。”
“没事儿,我就是觉得我妈打我挺难受的,我就是不想骗她。说个实话会被揍成这样!”丁先生因为学习成绩不好,没被少揍。平时被揍了,他也笑嘻嘻的,只有这次他不开心。
我安慰他:“现在情况不同了啊,马上就要中考了,阿姨是想让你读高中呢……”
在那个年代,高中还没有普及。不是你只要去上个学就能顺利把高中念完的。
丁先生想了一下,很认真地问我:“要是我现在努力去读书,有没有可能考上高中。”
还有几个月就考试了,他这成绩要是想考上高中,我看比登天还难。
但是为了让他老妈不揍他,我决定撒个谎,跟他说努力一下还是有可能的。
丁先生在学校里跟我关系最好,所以我说的话,他想也没想就相信了。于是这顿牛肉面吃完,下午就开始向我借笔记本学习去了。
中考下来,他果然没考上高中。
我问他难受不难受,他摇了摇头,说他妈比他难受。
跟丁先生认识这么多年,我第一次一本正经地跟他说:“不是学习好就能代表一切的,你瞧着吧,我们班那些学习好的人中,总有人到最后默默无闻,平平庸庸。”
丁先生一感动,使劲儿抱了一下我,说他就对装修感兴趣,文化课什么的,一看课本就瞌睡。
对装修这两个字,我陌生得很,不敢随便发言,就嘿嘿笑了几声,跟他说:“反正现在你也不上学了,不如就琢磨琢磨装修呗。”
丁先生猛拍了下我的肩膀,赞同道:“知已啊,玲子,我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肩膀被他拍得生疼,可是看见他这么兴奋的样子,我只好忍了。
当我在教室听老师讲课的时候,丁先生去了远方念职业中专。
当时学校里不允许学生用手机,丁先生就每个周末给我家打电话。从电话里,我知道了他念的中专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学习气氛。身边的男生喜欢把头发烫得五颜六色,闲着没事就喝酒抽烟。刚开始还把他叫上,他不愿意,说那样跟混混一样。就因为这句话,所有人都排斥他。
在那个中专学校,丁先生比以前还要孤单。有一次给我打电话,说他这辈子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好朋友。
他把我当做唯一的朋友,我自然不能让他再受委屈了。我问他是不是在中专过得特别没意思,他说是。
我劝他,现在的社会到哪里都得有个学历,中专虽然不是什么好的学历,可好歹也是个证明。他要是连中专文凭都没有,出了校门也会被人瞧不起。
话虽然说得难听了点,但是绝对没有危言耸听。
他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决定好好表现,拿了中专证再说。
丁先生拿到中专证的时候,也是我要上大学的时候。
他老妈要让他去做与机电有关的工作,他第一次反抗了。他老妈问他不做机电做什么,他说要学装修,以后要开装修公司。这句话一说出来,把他老妈直接气进了医院。
我就跟丁先生说,要不你先去做机电,装修什么的,可以偷着学装修,不能为了个装修连阿姨的身体都不顾了吧。
丁先生是个孝子,于是老老实实地回去上班了。那个时候,我正好读大学。当我每天过着上课、下课、学生会的生活的时候,丁先生在工厂里做机电维修,有次他发给我他穿着工作服的照片,身上到处都是机油。也不知道是不是工作太累,他精神特别不好。
为了不让丁先生觉得他的生活过得很糟,我就跟他说我上大学也特别累,每天有写不完的作业,特别渴望能去外面工作什么的。
一直很信任我的丁先生这次却没有相信,在电话里长长地叹了一声,说:玲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电话里,他跟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在工厂里,每个星期几乎没有休息时间,一天将近十个多小时的工作时间,为了加班费,甚至一天上十二个小时的班也是常有的事。他说他感觉特别累,累得都不想学装修了。
这是他上班的第三年,他仍然还想着装修。在这个厂子里,他都是个主任了,再混一混,也许能熬到经理,到时候就可以坐办公室吹空调,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本来一直都站在他这边的我,这个时候忍不住地劝他,让他把装修这个事儿放下,毕竟想干的事跟正在做的事儿一比较,是个正常人都会去选现实点儿的。
丁先生显然没料到我会跟他这么说,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跟我联系。我以为是他忙得没时间跟我打电话,等再知道他的消息时,他已经辞职三个多月。
他提着行李跑到我上大学的门口,给我打电话,问我他要是现在没钱吃饭了,我会不会支援他。
我骂他是个疯子,为了装修,连工作都不要了,值得么?丁先生也不生气,只说了一句,他前面二十年都是为别人活着,想在二十一岁的时候,能为自己活一回。
我就纳闷了,好歹他也上班了三年多,怎么连一点积蓄都没有了。他嘿嘿一笑,说都留给家里了。我无语。
关于他辞职,他妈妈一直是反对的,亲戚们更是激烈。有次我跟他一起吃饭,就见他接了个亲戚的电话,电话挂了之后,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要出去抽根烟。一直以来,所有不好的经历,丁先生只会调侃地跟我说,这一次他一件件地把心事说给我听,我只能静静陪伴。
第二天,我买了很多他爱吃的东西,翘课陪他。
确定丁先生真的挺过去以后,我才又回去上课。
很快丁先生便找到了教他装修的师傅,他踏实肯干,人又勤快,老师傅一高兴,就把所有的装修技巧都教给了他。
丁先生学会这身手艺之后,并没有像别的徒弟一样跟师傅争饭碗,他会电脑,懂互联网,在网上注册了个账号发上门装修的帖子。
开始的时候无人问津,渐渐地,有人找到他,他就带着师傅一起去。后来生意越来越好,他跟他师傅都忙不过来了。于是他跟师傅商量了下,准备开个装修公司,师傅做技术顾问,专门教新来的员工装修,他负责接生意……
于是装修公司就这么风风火火地开起来了,开业的时候丁先生还带我去公司参观。看着他如愿以偿的样子,我替他高兴。
有了公司做门面,他装修的生意越来越好,挣的钱自然比在工厂里要多出许多。家里的亲戚也不再对他说难听的话,连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人,再见到他的时候都满脸带笑地跟他打招呼……
面对众人的改变,丁先生只是笑了笑。
前两天丁先生忽然跟我说,他特别喜欢一首叫《海阔天空》的歌,他跟我说喜欢里面的一句歌词:谢谢你们曾经看清我,让我不低头,更勇敢的活。
我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丁先生有太多次被人瞧不起,可是最后他都撑了下来。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其中暗含的心酸。
为了遇到那些精彩的生活,就算现在的生活有多么困难,也要努力地去拼一把。因为未知的未来值得他这样做。
无论现在的你正遭遇着怎样的心情,希望不要被那些困扰你的事所打败,就像丁先生经历过的那样,无论曾经有多么不堪,只要你愿意往前走,总有一天会到达你想要去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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