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只为一卦,末世,城亡。
十里烟波,亭台楼上。早已忘却谁人为无双城算上一卦。当时只道一场笑话,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与之饮茶,却在千百个日日夜夜,将这句话刺进心尖,一碰便隐隐犯疼。多少次失神之下,错笔而落,跃然纸上,竟是那人预言八字:一念之差,末世城亡。
素时锦年,城中依旧岁月静好。我竟也鬼使神差般返回十里烟波,亭中早已不见卜卦之人。却依稀只闻西畔醉花荫中,一曲离殇。或有或无,心渐牵引便寻音而去。然除亭台中笔墨纸砚,未见其人。素字清欢,终忍不住,提笔而起,蘸墨而下,“一曲离殇,缠绵至此,并未离去,只想把她更为妥帖珍藏”。寥寥数笔,便落名无双,窃以为相见无期。却不曾想你一袭白衣,翩然落至城中,霜华尽染,只为告诉无双,她是第一个知你心者。
那时道不尽满心欢喜。眼角带笑只为你这突兀一语。再闻你的一曲离殇,悲伤逆袭,倍感熟悉。醉花荫中朦胧的轮廓浮现,越发清晰。琴弦拨弄片刻便忆起那日西畔余音。一曲毕,问及你姓名,你给予钟,名暮之。意欲你把握美好时光。那日,无双城上,你拂去一身雪花,与我并肩看天地浩大。浅笑靥靥之际,便不经意间执扇遮笑颜。那时你容华未谢,儒雅睿智,却用淡然掩饰了一身光芒。除却姓名,除却一曲殇华,一切不详。城中青砖红瓦,你流连一段时日,步履匆匆,终于离去。
时间淹没过往,流年偷换,谁能知道转瞬世间早已沧桑。无双城终是应了到头来所算那卦。
安于乱世,又怎能妄想一世清宁。城中沉寂多年,人来人往,心中所想,所图,一环紧扣一环,城府至深。我自知无力应对,唯有将其一一拒之门外。却不曾某天收到一使者一纸鸿信,让我下嫁他方,若不从,便要举兵夺城,落笔之处竟为暮之。
忍得住捏信颤抖的手,多想是个巧合,却仍止不住满心悲凉。我也曾在多少个日夜想起末世城亡,心慌与害怕,从未与人诉说。心中始终清明,末世城亡,或许有天真的会来。却不曾想会是你用逼嫁方式,灭我无双城,只为织锦你的如画江山。你的一念之差,让我嫁作人妇,我的一念之差,城亡,便是末世。如此我又怎可甘心。思之?思之?为何要思?一怒之下,我当下于城上撕毁信件,洒落城下。笑骂:“世间无人知我心,更何谈娶吾身。”
末世烽火前,终于再现当初情形。只是这次,这曲离殇由我来奏。待断弦从头拨弄。多想问一句,这血染江山的画,怎敌得上她在我眉间的一点朱砂。兵临城下,六军待发,尘土飞扬,谁人泪如雨下,模糊了你的面孔。谁又能想到,再见之日,你我之间已生死无话。
终是无双识人不清。
罢了,罢了。踏碎他城一场盛世烟花,不是你,亦会是他人挥兵而来。只是何苦,让我恨你这般之深。我终在城上刻下负我之人。一笔一划,刻上你之姓,你之名。城下兵马撕裂,刀戟厮杀,这碧色开始染就的十里桃花,烫红了我的眼。风过后天地肃杀,听刀剑逐渐喑哑。无双城最后只是造就他人的一场落寞繁华。
城中人还堪恋纸上那旧时的光阴,却不知枯藤暗哑的老树,长出枝桠,时光已翩然轻擦,终不似当年模样。
泪雨中城楼奄奄一息,城倾一瞬间。
城亡。她成了未亡人。
心亡。她已无处可归家。
末世。若来,可免她颠沛流离。
末世,城亡。只余最初一曲殇华,终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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