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的体质极其畏寒,每到冬天便喜欢去我们这里的休闲会所,先美美地泡一会儿澡,再换上睡袍找一个安静的角落开始写作,往往一呆就是大半天。
久而久之,就和休闲会所的老板娘熟悉起来。
前两天,特别地冷,我拎起电脑又准备转移,由于天气的缘故,浑身都觉得很酸,就叫了推拿。
推拿的大姐也是老熟人了,一边推一边和我闲聊,语气充满伤感:“我好像给你推拿了有六七年了,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
我一愣,问她是不是要辞职回老家,她说不是,可能以后要去别的地方了,我问她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换地方吗?
她叹了口气说:“干不下去了啊!不知道下次你来,这里还开不开?”
我越发不解,按往年情况来看,过年一般是生意最好的阶段,哪有关门的道理?
大姐见我毫不知情,说:“这里要卖掉了!据说卖了以后要改成酒店。”
02
这一惊非同小可,这里是全市生意最好的会所了,就在前几个月,我还听老板娘说,打算把旁边那幢楼也买下,可是价钱还没谈拢,我忙问她怎么回事。
大姐也没卖关子,把她知道的原原本本告诉了我。
她说前段时间她就听到风声了,但不知道是不是谣传,但现在基本上已经确认了,前几天新的买家都来看过了。
大姐说,老板娘的老公也是开公司的,之前帮朋友贷款时做了担保,可现在时间到了,那朋友却已经逃到国外了,这贷款就落到他头上了。
具体金额大姐也不确定,有人说是五千万,有人说是八千万,总之就是一笔很大金额的贷款。
这几年大环境不好,老板娘老公的公司本来就不太好了,加上这件事,已经经营不下去了,可即使这样,也解决不了这个大窟窿。
大姐感慨地说:“我们老板娘真的是有情有义啊!她竟然连骂都没骂老公,就打算把这个经营了十几年的会所卖掉,帮老公一起承担这笔贷款。”
我的眼前突然浮现出那张清秀温和的脸,我从毕业后回来就认识了她。当时这里只是一个又小又不起眼的地方。
但是服务好,消费合理,和我当时的消费能力非常匹配,尤其是因为老板娘是个非常有文化底蕴的人,这里的经营从来不流于低俗。
当时生意也很一般,那时候的人不像现在的人那么舍得享受,我是亲眼看着这里生意慢慢地好起来,一步步扩大,直到今天这个规模。
我很清楚这个会所凝聚了她十几年的青春和心血,说是她的孩子都不为过,正是她极其用心地打理,才会有今天的人来人往。
我问大姐老板娘人呢?大姐茫然地摇摇头说不知道,已经好几天没看见她过来了。
我心里怅然若失,那一天的写作一直心不在焉,旁边也不时有人议论,这里即将变卖,看来很多人都知道了。
03
也许是对这里有十年的感情,之后几天,我去得比较频繁,就在前天,我换完衣服打算回家时,竟然在门口看见了老板娘。
她并没有很憔悴,脸上依然是温和的笑容,看见我笑着问了一句:“有空吗?到我办公室来坐坐?”
我点点头,又折了回去。
她充满感情地打量着这间办公室:“这几天我就想着不知道你会不会过来,你们是这里最老的客人了,我总想跟你们打声招呼。”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非常伤感,问她外面那些传言是真的吗?
她点点头,我忍不住问:“这里是你的心血,你真舍得卖掉吗?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她笑着摇摇头,神情淡然:“能想的办法都已经想过了,现在我们遇到这么大的危机,银行也不会贷款给我们,除了卖掉会所,我想不出其他办法。”
我还是不死心:“一定要卖吗?你老公什么态度?”
在我心里,毕竟这么大的篓子都是他捅出来的,要妻子卖掉十几年的心血帮他偿还债务,我还是为她觉得可惜。
她说:“他是不让我卖的,甚至提出和我离婚,所有的事情就都和我无关了,但我坚决不肯,我确实很舍不得这里,但是,如果没有他,其实也没有我的今天,钱没有了,事业没有了,总还有希望,但人没了,感情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04
接着,她跟我讲起了他们当初的故事。
她嫁给他的时候,他已经事业有成,也有着很不错的人脉圈子。
那时候,她只是一个外来妹子,在他的手下打工,很多人都说她是图了他的钱,根本不是真心的。可是他从来没听进去一星半点,隆重地娶她为妻。
结婚后,他完全可以提供给她富足的生活,可是她不想过依靠男人为生的日子,提出想自己干点事情。
依然有很多人对他说:这个女人太不安分,心太大了,你要防着啊!
可是他还是什么都没听进去,把自己的私人存款都给了她,说:公司的钱我不能轻易去动,这里的钱是我个人的,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当时,她感动至极,从老家出来,辗转到浙江打工,吃过很多苦,遭过很多冷眼,她的要求不高:有一份能够养活自己的工作就好,有一个不太差劲的老公就好。
可是,没有想到,她可以拥有这么多,那一刻,她就决定:你疼我入骨,我必事你以君王。
结婚之初,婆婆看不起外来的媳妇,是这个男人对她的疼爱和尊重,为她赢得了家里的地位。
事业之初,她无法兼顾家庭和工作,是这个男人宽容地为她解了围,一路支持她走到了现在。
是这个男人手把手地教她,用自己打下的人脉将她托到如今的高度。这个男人用自己的财富、精力、爱意,成就了她的人生。
她很坚决地说,别说是卖掉这个会所,就算是要我的命,我都舍得给出去,他对我的好,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回报,能够和他同甘共苦,我觉得很幸福。
虽然,我真的很舍不得这个会所,但是只要我们在一起,总有一天,我们还是会东山再起的,即使不能,我也愿意和他粗茶淡饭过一辈子。
幸福是什么?是大难临头依然有人含笑握住你的手,告诉你: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愿意和你共同面对;是即使光芒不再,繁华落尽,却依然有人陪你一世清贫;是你许我一世情深,我还你不离不弃。
回去的路上,寒风越加刺骨,我想起她对我说的最后几句话:
很多人觉得我傻,他已经一无所有了,我还要拿毕生心血去和他共同承担。其实我不傻,他对我足够好,我才愿意牺牲一切去陪他,如果他对我不好,此刻我一定独善己身。
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这样两句话:疼我入骨者,我事之以君王;轻我若尘者,我弃之以蔽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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