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睁开眼,便瞧见窗口一片明光耀目;接着,又隐约听到楼下传来“咯吱、咯吱”的踏雪声,心中一喜:雪,果然来了!
近日,无论坊间、官方都在盛传:小城将开启“速冻”模式,会有连续两天的大暴雪,气温还将降至零下十六度!一时间,满城惶惶之态;而我,心中却有一份期待,甚至是窃喜。
——我并非喜冷,实是极致地爱着那雪。然,佳期总如梦,倏忽便逝。
此刻,它真的来了,就与我一墙之隔!想着那漫天飞舞的精灵,想着那千树万树盛开的“梨花”,心跳骤然加快了:一定要赴这一场纯白之约!赶紧微信闺蜜,几番商议,定于午后出发。而这一上午,我都魂不守舍,竟像要和久未相见的心上人约会呢。
“踏雪闲寻深院,携壶试觅幽欢”,终于,撑着一柄小伞,步入了雪的世界。出得小院,放眼望去,但见雪落茫茫江山白,风景如画恍如仙!一屋一瓦,一枝一叶,全都披上了莹白的盛装,那份明洁把眼睛都擦亮了许多;树上也有绿叶露出,倒像是绣在那白绸上的,逼真得让人简直想去摸一摸;漫天雪花在空中翻卷、飘扬,似谢道韫的“未若柳絮因风起”,又如翩跹之蝶,娟娟飞舞,是那么地唯美、轻盈!我忍不住扬起脸,一任这洁白的精灵飘散脸颊,落于眉睫,顿时,清爽爽,凉沁沁,仿佛印上了一个个温润清凉的吻;伸出手,想接住这片片晶莹,然,落入手心还没等我看清它便不见了,遗憾不免涌上心头!或许有些美,真的只能远远欣赏,不可触碰,更不可亵玩,否则只会散落一心的失落……
在这满目皆白的世界中徜徉,总感觉似乎少了点什么。“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梅俗了人”、“琉璃世界白雪红梅”,此际,这些远古的诗句沿着那千年不散的芬芳,自然而然地跃入了心间。对,也学一回孟浩然,虽无驴可骑,照样踏雪寻梅!
我们到了红星广场,平日里(尤其是夜间)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广场,这会儿很是阒静,这里的雪也基本没被踩踏。仰首玉树琼枝,俯看遍地莹润,颇似张岔《湖心亭看雪》中所绘之境,“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且这满地洁白,实让人“匝地惜琼瑶”呢!只是我们寻了又寻,全不见梅之踪影。哪儿有梅呢?
忽然记起前年一同事在朋友们圈发的白雪红梅的照片,当时曾异常惊艳,对,他肯定知道何处可寻梅。于是,辗转求告,得其号。问之,答“万顺花园”。这“花园”门开在哪,我是一片茫然,好在闺蜜依稀有知,问了两人,终得其门而入。
沿着小区内的水泥路刚走了一小截,果然看到“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似待故人来!虽非红梅,但它一点儿也没让我失望。那些黄色透亮的杯状小花,此际开得正饱满,玉一般丰润,蜡一般晶莹,俏生生地立于无叶的枯枝上,枝上缀着雪,黄白相映,极是灿然动人;凑近细闻,还有暗香盈袖!如果说娇艳欲滴的红梅让人想到“红楼”里那些吟风诵月、割腥啖膻的“脂粉香娃”,那么这华而不俗、清雅含韵的黄梅则会令人忆起那“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的佳人了。而后者,或许更具清和、平朴、柔韧之魅力?此番,原本苦苦寻觅的不曾得遇,未曾期望的却悄然静候,人生又该有多少这样的山重水复柳暗花明?惟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咔嚓”“ 咔嚓”,我们逮着那梅花拍了好一阵,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而这雪中寒梅的傲然之姿已嵌入深心……至此,这一场白色之约可算圆满收官。
此刻,夜已深,我一边敲着浅淡的文字,一边静听簌簌的雪落。雪小禅曾说:“听雪,也是听心,听雪的刹那,心里肯定会开出一朵清幽的莲花。”确实,这会儿我心一片空明宁和。
想来,生命本该如雪,质本洁来还洁去,纵至朱颜辞镜花辞树,也应葆有纯净娴雅的赤子之心;亦应似雪,沉静从容,无论居繁华之所,还是陷污淖沟渠,深情不悔初衷,坚定执着地温柔;还当如梅,哪怕“已是悬崖百丈冰”,依然花枝俏……
恋一场雪,寻一树梅,守一份情;虽天寒地冻,却岁月安暖。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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