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休啦,而且这边的课也教完了,以后这边我就不过来了……”在208室,老爷子在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和我说到。
我默默的站在一边,看着这位老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老师迟早会离开的,这在半年前他办好退休手续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清楚。但我还是感觉很烦躁,似乎有很多话想对老师说,可是嘴唇噏动了一阵,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这种感觉好奇怪,我不是凉薄之人么,为什么会觉得不舍?这感觉,和当年独自一人背着行囊来南京,在火车上眺望家的方向时一样
——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正在一步一步的,与我彻底隔离。
我一直喊老爷子为“老师”。虽然实验室老师李姐姐说老爷子喜欢别人喊他“教授”,但是我一直坚持不肯改口。总觉得喊“老师”更加亲切,师徒如父子,在我心中“老师”便是严父一般的存在。
“严父”对我确实很严格,清楚地记得他领着我进驻208实验室第一天就吓唬我:“平时没课了,就老老实实呆在实验室不许出去,好好做研究,不然就把你丢给其他导师!”——害的我每次想溜出去玩耍,都要抬头看下4楼老爷子办公室有木有人在,亚历山大!
“严父“对待学术研究更是一丝不苟:在撰写学术论文时,他曾勒令我修改11次;在撰写学业论文时,针对他的要求,题目修改4次、开题报告修改8次、论文修改21次。甚至有时晚上十点多,还会打电话和我讲论文要如何改……
“严父”对我寄予厚望:“你要把专业课学好,我给你带几篇专利,你发两篇核心(期刊论文),再加上两次机器人大赛获奖,争取拿个国家奖学金!”——惭愧的是,都不敢和老爷子说申请国奖时我因为兼职忙给错过了……
“严父”恨我不成钢:“我让你多读文章,你怎么总是不听?!”“我一直让你跟章磊做项目,你非要去实习!要不你的论文会这么被动么?!”“你整天都在做什么?!你都做了什么?!”“你这论文怎么写的?!这个地方不能这样写你让我跟你说几次?有些事情我跟你说过一次,就不想再提了!”“时间这么紧,你这个怎么弄?怎么弄!!!”
老师关心我身体状况,几次来208室和我说:“多开窗通风,把窗帘打开一些!这么昏暗的环境对身体不好!”“你平时多跑跑步,多参加锻炼,这样对你身体有好处!”——“好嘞!”我每次都嬉皮笑脸的答应着,但是因为懒从来没照他说的做过~
老师操心我个人问题,甚至以派我指导本科生毕设的名义给我制造机会。不过直到某一天老爷子神秘兮兮的来208室问我“你觉得XXX人怎么样”的时候,我才领悟老爷子原来是这心思!——奈何当年正在钻“情感牛角尖”,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话说回来,人家没几天就毕业回家了您还折腾个啥?
老师总会想办法给我找福利:“你找几张交通卡充值发票,我让本科生给你报了。”“你有没有发票?我顺便帮你报销掉。”……
老师尝试新的东西的时候总会叫上我,比如在实验室跟我面对面实验着易信和微信的视频、语音聊天,比如叫我体验下刚入手的血压血氧监测仪……
老师这就离开了么?两年多我一直以为最后的一刻会是我拖着行李箱,回首和老爷子道别,然后滚出校园开始新的征途。没想到首先离开的竟是老师......以后再也收不到“上来”、“若在,上来”这种言简意赅、威武霸气的“面圣”短信了么?以后不会再有人来嘘寒问暖,不会再有人找我分享有意思的东西,不会再有人劈头盖脸的臭骂了么?
好奇怪啊!明明该松一口气的时刻,我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老爷子收拾好东西要回家了,我赶忙上前帮着拎起手提袋。老师说:“我自己来就行了,你也快吃午饭了吧?赶紧去吃饭吧!”我没说话,只是不肯松手——让我送你一程吧,我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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