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7月13日,一场特殊的婚礼在苏州庙堂巷举行。
这是当年最热的一天,新郎、新娘都穿上了正式的礼服,新郎穿的是黑色西装,因为太热,西装上的白色领圈被汗水浸得又黄又软。
结婚照上,每个人都大汗淋漓,显得狼狈不堪。新人、伴娘、提花篮的小女孩、提婚纱的小男孩,一个个都像刚被警察拿获的扒手。
领圈被汗水浸透的那位新郎,正是钱锺书,而新娘自然是杨绛。
他们对婚礼的这一幕记忆犹新,钱锺书甚至把它写进了《围城》中。
那一年,钱锺书24岁,杨绛23岁。
他们原本不用赶在这个热死人的黄道吉日举行婚礼,急着结婚的原因是钱锺书通过了出国留学的考试,想提前把婚礼办了,就能携眷一起出国。
1935年春天,钱锺书教书已快满两年,他报名参加了中英庚款留英考试。报名参考的有290人,但录取名额只有24人,钱锺书想读的英国文学专业只招1人。
很多人原本想报考英国文学专业,听说钱锺书报考了,便不再报名或者转报其他专业。
钱锺书果然不负众望,考分高达87.95,在此次考试中分数最高,成为唯一的英国文学专业录取生。
钱锺书第一时间将这个喜讯告诉了杨绛,并透露了想和她一起出国的愿望。
杨绛当时在清华大学研究院尚未毕业,但是她考虑到钱锺书生活自理能力差,有自己陪同的话可以照顾他,便毫不犹豫地办理了休学。她当时没有任何国外学校的奖学金,所有费用只能自理。
其实,没能完成清华研究院的学业,杨绛终生都有些遗憾,因为提前休学,她总是被称为“清华肄业生”,而不是毕业生。但她自从和钱锺书定了终身,总是把他的事情放在第一位,自己的事一律靠后。
他们的婚姻延续了六十多年,这六十多年间,她事事都以他为先,心甘情愿,一如最初。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渐已年老的父母。
举行婚礼的前两天,杨家按照当地规矩举行“小姐宴”(相当于“离娘饭”),摆了一桌酒席宴请杨绛的姊妹、女戚、女友。
杨绛记得很清楚,那晚是阴历六月十一,天上挂着大半个月亮,半圆不圆。
姊妹们和家里的女戚团团地坐满了一桌,屋里张灯结彩,大家说说笑笑,在无限的热闹中,她想到以后不能时时和父母姊妹相见,心里难过得连一口菜肴也吃不下去。
“小姐宴”之后两天,就是他们的婚期。婚礼分两地举行,钱家杨家都办,钱家中式,杨家西式,有点传统和现代相结合的感觉,就像他们的恋爱一样。
举行完这场婚礼后,一对新人马不停蹄地乘车赶到无锡钱家,以便进行下一场婚礼。钱基博是很保守的,所以钱家的婚礼是完全按照传统来的。杨绛记得,她那天磕了无数个头,拜完长辈,又拜祠堂的祖宗,还得进厨房拜灶神。她倒不觉得苦,只是担心新派的父亲若知道她结个婚得磕这么多头,还不知道有多心疼呢。
回到娘家,杨绛的父母殷勤接待,十分高兴。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母亲后来死于战乱之中,那时,她正在大洋彼岸。这是杨绛心中的一大憾事,她晚年提起来仍垂泪不已,认为自己没能在双亲跟前侍奉,对不起父母。
她原是父母生命中的女儿,现在却成了钱锺书生命中的杨绛。与她相伴走过下半生的,将是身边的这个人。
这次出国,是钱锺书和杨绛第一次携手远行,从那以后,他们恪守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古老誓言,风雨同行,荣辱与共,从未松开过彼此的手。
世人提起钱杨联姻,总说他们珠联璧合、门当户对。杨绛自己晚年却说:“其实我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他家是旧式人家,重男轻女。女儿虽宝贝,却不如男儿重要。女儿闺中待字,知书识礼就行。我家是新式人家,男女并重,女儿和男儿一般培养,婚姻自主,职业自主。”
按照钱锺书父亲钱基博的意思,这个儿子孩子气,没正经,原本是想给他娶一房严肃的媳妇,把他管制得服服帖帖的。杨绛这种“洋盘媳妇”进了门,在旧式的钱家是不太合适的。
钱老先生曾经提出,杨绛结婚后就不用出去工作了,在家里做个贤妻良母就行。杨荫杭听了,不高兴地表示:“钱家倒很奢侈,我花这么多心血培养的女儿给你们钱家当不要工钱的老妈子!”
新旧两种观念碰撞得如此厉害,说起来还真是“门不当户不对”了。杨绛倒是安之若素,她由宽裕的娘家嫁到寒素的钱家做“媳妇”,一进门就三叩九拜,一点儿没有“下嫁”的感觉。她认为,叩拜不过跪一下,礼节而已,和鞠躬没多大分别。如果男女双方计较这类细节,那么趁早打听清楚彼此的家庭状况,不合适不要结婚。这个观点,对于那些执着于要有一个完美婚礼的女孩子来说,不啻是醒世恒言。
嫁入钱家之后,杨绛侍奉公婆,善待家人,最终获得了公婆的肯定。公公赞她能“安贫乐道”,还问婆婆,在自己去世后她愿跟谁同住,婆婆答:“季康。”杨绛觉得,这是婆婆给予她的莫大荣誉。
杨绛婚前在家是个娇小姐,嫁到钱家后有了落差,在抗战时期一度生活艰难,成了“老妈子”,这种身份上的转换,可能很多女孩子都接受不了,她却觉得再自然不过了,一点都不感到委屈。问起原因,她是这样回答的:
“为什么?因为爱,出于对丈夫的爱。我爱丈夫,胜过自己。我了解钱锺书的价值,我愿为他研究著述志业的成功,为充分发挥他的潜力、创造力而牺牲自己。这种爱不是盲目的,是理解,理解愈深,感情愈好。相互理解,才有自觉的相互支持。”
男女结合究竟是否一定要门当户对?杨绛一百岁的时候,曾在答记者问时说:“我是一位老人,净说些老话。对于时代,我是落伍者,没有什么良言贡献给现代婚姻。只是在物质至上的时代潮流下,想提醒年轻的朋友,男女结合最最重要的是感情、双方互相理解的程度,理解深才能互相欣赏、吸引、支持和鼓励,两情相悦。我以为,夫妻间最重要的是朋友关系,即使不能做知心的朋友,也该是能做得伴侣的朋友或互相尊重的伴侣。门当户对及其他,并不重要。”
她和钱锺书便是如此,尽管两个家庭一个新式,一个旧式,一个优裕,一个寒素,表面上看起来门不当户不对,但重要的是,这对夫妻在精神上门当户对。在长达六十多年的婚姻里,他们除了生活上相濡以沫,更有着精神上的相知相契。他们志趣相投,性情相投,进退一致。他们是夫妻,也是最好的朋友。
钱锺书在《围城》中将婚姻比作围城,城外的人想进来,城里的人想出去。可他和杨绛却是例外,有一次,杨绛读到英国传记作家概括的最理想的婚姻:“我见到她之前,从未想到要结婚;我娶了她几十年,从未后悔娶她;也未想过要娶别的女人。”
她把这段话念给钱锺书听,钱当即表示:“我和他一样。”杨绛答:“我也一样。”
关于爱情,这是最朴素却又最动人的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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