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长桌依然置于水榭之中,镜台之下水草茂密,若隐若现之中,时有游鱼撷食草籽而行。一方石台仍如旧年一般泊在一隅,月华之下,粼粼水面之上时有振翅紫蝶戏水留连,魅影随律动水波不时变换,圈圈点点之中疑似楼台旧时景。然凉风有信,秋月无边,纵有痴情无数,怎奈欢娱之时去如风,烟消云散,恍如高唐一梦,鸳鸯离乱难携手,唯寄架下铁索秋千索。
风过处桃花簇簇飘落,飘洒之间以环形走势烘托出一位妙龄女郞,素色斗篷那一丝飘带半垂桌角,但见她素手轻拨游丝,一曲离歌便氤氲开来,朦朦胧胧之间,一种凄情两处伤怀便在两地演绎而来,竟然长达数年。
幽暗处眼眸注目下的石台,晕染的底色之中那一抺陀黄,以雾状的烟云弥漫开来,似旧年间时时泼于青苔下的脂脂残妆旧痕一般,随着时时跪拜的体温,给这一方石台注入了一缕魂魄,经年不散,好似那玉石之缘,坚韧如初。叹只叹,宿命的魔爪竟将玉石焚毁,空留胭脂扣一枚,妆台下的钗头凤终以香消玉陨而谢幕。
这一方水榭本是陆家的一处园子,只因这园子既有凉亭,又有水榭,还有石台,桃花簇簇点眼,把盏拜月之中,那簇簇花香便四散开来,更兼那树冠之上的宫制纱灯,晕染着一种缱绻,故陆游时常撷来桃花,为佳人唐婉轻点桃花妆,眉心那樱桃般大的胭脂,俏媚之间那张扬的陀红却在不经意间入了陆母的眼,刺痛了陆母的神经。许是陆母骨子里传统的底蕴在作崇,许是唐婉不孕的阴影折磨着她,许是唐婉那媚如春华的粉脸,影射了她日渐憔悴的脸,从此无缘无故的谩骂便似那一张织机,不曾停歇。陆游迫于母命终以七出之条休了唐婉,从此那一方水榭便是两人魂梦相牵之地。
雨洒珠帘又三年,滕酒如昨人去了,独倚轩窗忆前尘,终不过咽泪装欢情难却,眷恋依依难相守,天隔一方谁来怨?病酒三分,柳句南音终难解,唯愿月华邀我上鹊桥!当桃枝以倚红之势唤醒诗人旧日春梦之时,携盒踏青的酒樽便是催春的使者,沈园那一方石台之下,半壶春酒挂于树梢之间,一位长衫才子独自举樽,被风吹起的青衣之下裸露旧日的香囊,想来尚是重阳挑灯之作,婉儿定眼细瞅之下,不由悲从中来,纵要相认已是不易,她已嫁为人妇,只能黯然伤神而去,行前唯置一壶春酒于旧时情人送去。
春酒如昨,而旧时佳人已去,对景伤怀之中,唯有寄情于词,在半壁墙壁书写词章以舒心怀。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 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从此那一壶春酒便成陈酿,悬于案台之前。心事难了之时,执手相看数眼,权当酥手再现。只是,只是,楼台倩影成幻影,三千锦书置一边,这正是:“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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