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两个小时前,老陈打来电话,隆隆的火车声,砸向昨天还处于迷茫的自己的心,你猜,我在哪?
我随口说了句:在火车上。
有些时候,你随口说出的一切,就是你心里所想的,哪怕有可能,下一秒会是失望。
这是老陈和部队去训练的第61天。
这两个月里,女儿会开始在梦中喊“爸爸”,会问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会和我说“我想给爸爸打电话”。
这两个月里,女儿经常对着老陈的照片疯狂地亲吻,一边亲吻一边拍手。
这两个月里,我常常看到这样的镜头,差点落泪。
是。我回来了。
2.
老陈是我的高中同学,那些年,我坐在他的前桌。
你可能不知道,我真的特别想当解放军,这是我从小的梦想。他一边做作业,一边说,说得特别认真。
老实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高中过后就是填一个志愿,读一所与分数匹配的大学,然后去社会上获得一份工作。军人是许多人心中遥远的梦想,或许就和“当科学家”一样,神秘而遥不可及。
我笑笑,祝你好运咯。
老陈没有说话,他常常沉默,沉默到总是不停地做作业,不停地跑步,不停地控制食量去除身上的赘肉。
埋在心底的梦想太沉重,重到他必须挑起来才是,而于我,可能除了说一声好运,更多了一点“别在意”的言外之意。
还好,上天总是会格外眷顾那些为了梦想而不断努力的孩子,20岁,他终于拿到了通知书。
那一年,他踏上了北方的火车,北方有雪,他也在有生之年,看到了北方的鹅毛大雪,一片一片地落,他一片一片地扫去。而这一去,就是四年。
3.
25岁,他回到南方,他说,回到南方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定要和我在一起。
我去H城看他,他坐了很久的车来接我,没有穿军装的他,还是当年那个坐在我身后小子的模样,不爱说话,愣愣地看着我笑。
我说,好吧。
27岁,我填了很多表格,敲了很多章,一次次的表格,一个个章,都在提醒我一件事,你终于要成为军嫂了,你终于嫁给了一个军人。
母亲一直和我确认:你真的要嫁给他吗?你想过有了孩子之后,两地分居的难处吗?她说,只是告诉你,一定要想清楚才是。
去单位敲章的时候,领导也是一个转业的军人,他对着我笑,祝福你,不得不说,你真的很勇敢和执着。
我没有吭声,拿了敲了章的表格就走。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深呼吸,我让自己尽快地平静下来。
是啊,仪式格外重要,你每走一步,都是一次宣誓,你也终于发现,有些路很难走,要更慢更仔细才是。
4.
嫁给军人苦吗?
苦!
女儿生病的许多个晚上,凌晨一两点,我开着车,和婆婆一起,陪女儿去医院,在红绿灯的路口停下的时候,我总是会再三确认车门有没有锁好,天很黑,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我也会害怕突然冲出一个人,无论有没有恶意。
生病的时候,只觉得整个人都下不了楼了,可是又没有办法,于是扶着楼梯,出门拦了一辆车,半醒着走进医院,然后,趴在医生面前。记得有一次,医生一边给我看病,一边问我,你的老公呢?我说,没在。说完的那一刻,我突然在他面前大哭。不过也只有那么一次。
一个女人变成女汉子,大多不是发自内心的。没有哪个姑娘,不希望有一个人可以爱护着她的少女心,让她有着公主命。可是,当生活让她不得不变成一个汉子,你只能脱下想象中的王冠,披上铠甲,奋力向前。
5.
当你去聚会,所有人都成双成对地嬉笑,而你坐在一边,靠着出色的聊天技术和不停地表演,才能慢慢融入,才能不至于尴尬,你后悔吗?
当你看到别人吃饭有人陪,下班有人接,而你常常一个人,冲过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偶尔还要心惊胆战地开过黄沙漫天的大卡车的身边,被喷得满车都是,你累吗?
当你许多个夜晚,开着车去接他,而他却早已累倒在车上熟睡,你也只能无声地和他在一起,你孤独吗?
当许多个情人节,他都只能和你抱歉地说,不能陪你在一起愉快地度过一整天,你难过吗?
当许多个你们相遇的日子,你们前一刻还在愉快地吃着爱吃的牛排,下一刻,他接到电话,马不停蹄地离开,你生气吗?
是啊,你后悔吗?
不后悔,因为选择,因为习惯。
6.
当你成为一个军人的妻子,其实你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你成为了他的父母的孩子,替他好好照顾他们;
你成为了孩子唯一的身边人,为孩子操心所有,父亲没在身边的日子,至少在感受到你的爱的同时,也能感知父亲时刻在身边的温暖;
你成为了他的代理人,周游在彼此的家庭间,代替他处理所有他需要做的事,出席所有需要他出席的饭局。
你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人,和他荣辱与共,也和他相濡以沫。
7.
爱一个军人,你要全心全意,也要一心一意。在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你或许和他天各一方,甚至在各自的时间里没有交集,但你爱他,他爱你,就是你们所有的维系。
作为一个军人的妻子,说得高尚,是“光荣”,是“责任,说得朴实,是“勇敢”,是“担当”。是,我们要有长情的告白,也要有勇敢的未来,就像从前选择时义无反顾一样,未来也依旧如此,从心动,然后一直到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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