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日志 错过年少的那一场春暖花开

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告诉林落一个很美的词：春暖花开。

遇见臣生时，林落以为她遇见了属于自己的春暖花开。

很久很久以后，林落才明白，臣生是她的春暖，只不过花开时遭遇了一场倒春寒。

（一）

那个槐花绽放的季节，母亲带着十五岁的林落和十三岁的林然从N市回到她们出生的地方，一个坐落在青山脚下、绿水环绕、有一望无际的竹林的小村庄。

母亲对林落说：“家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你爸就这么撒手一走，什么也没留下。我在家里闲待着也不是办法。听说邻县有很多制衣厂，我年轻时学过缝纫。我想去那干活，好歹也挣几个钱供你们两姐妹念书。你现在也十五岁了，不小了，以后就带着林然在家吧！好好念书，给林然做个好榜样。”

林落平静地说：“妈，你去吧，我会带好妹妹的。”

九月桂花飘香的时节，林落和林然进了镇里的初中。林落在初三二班，林然在初一六班。

每天早上五点半林落就会被闹钟吵醒，然后迷糊着脑袋起床洗米，把米放在高压锅里，端到煤灶上煮，然后再接着睡。二十分钟后再次被闹钟吵醒，再起床炒菜，叫林然起床。俩人吃完饭，装好中午的便当，接着走曲折绵长的山路去上学。

偶尔在路上会遇见一个风一般骑自行车的少年。从林落身边经过时，总是会对她们微笑。笑容如槐花般澄澈。

林落不认识他，但也会回赠 他一个微笑。在朝霞里浅笑嫣然，素颜若夕。

林落和林然都是冰雪聪明的姑娘，老师上课讲的知识她们都能很快掌握。晚上回家早早吃饭，然后专心温习功课、写作业。

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她们都拿了班上的第一名。林落同时也是初三年级的全校第二名。

（二）

小小的村庄，哪家有些什么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能立马传得沸沸扬扬，更何况林家两位独自在家的小女孩期末双双得第一这件奇事呢！

于是正月里无事的时候，三姑六婆在一起闲话家常，就免不了说起林落和林然。教训不听话的孩子时也会说这样的话：“你怎么不跟林家两姐妹学学！人家没爹没娘管，都比你这有爹有娘管的强百倍！”

跟这些话一同传进林落耳里的，还有“臣生又考了全校第一”这样的字眼。

再开学时，又在路上遇见那个风一般的少年。他停下自行车说：“我知道你，你是林落。我妈老在我耳边提起你。”

林落淡然说道：“没爹没娘管的孩子比你们有爹有娘管的孩子强？”

少年听出了林落语气里的不悦，忙说道：“不是的，我妈妈说你很懂事，要我向你学习。我叫臣生。初三七班的。”

林落怔住：“你就是臣生？期末得全校第一的臣生？”

臣生微笑：“对，就是我。”

林落说：“那你听好，我会超过你的。”

臣生愕然：“为什么要跟我比？”

林落不回答：“你只要记住，我会超过你的。”

班主任把林落叫进办公室：“今年四月学校里有次保送考试，年级第一可以保送进县高中，同时三年学费全免。你可要加油啊！”

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林落就下定了决心。保送考试的第一名，非她林落莫属。

那个臣生，林落就算是拼了命也要超过他。

（三）

周末，林落总喜欢在屋后的竹林里静坐一会儿。她喜欢那里清新的竹叶香和春日里奋力向上生长的新竹。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和林然就像是从石头堆里长出来的笋，拼尽全身力气向上生长，只为竹林上空那一方没有压力的天。

第一次在竹林里遇见臣生，是在一个有阳光的傍晚。

臣生站在离林落十米远的地方，微笑着说：“你也在这里。”

夕阳透过竹叶在臣生身上 投下斑驳的影，逆光的他在夕阳里微笑。那一句“你也在这里”让林落想到“时光无涯的荒野里巧遇”的浪漫；逆光中耀眼的微笑让她记起很久很久以前听过的一个词：春暖花开。

春天渐渐来临的时候，南方的天开始慢慢变热。

每天下午放学回家，林落都会到河边的青石板上洗衣服。

漫天的晚霞倒映在碧绿的水面上，滟滟的波光映红了洗衣少女的脸庞，岸边大朵大朵的夹竹桃花开得正艳。

这样的画面总会让隔岸观望的臣生痴痴地站上好长一段时间。

四月很快到了，保送考试也即将进行。整个中学变得紧张兮兮。

班主任又给林落敲警钟，强调这次考试对她的重要性。

林落只说了一句：“老师，请您放心。我会尽力”

进考场前，林落紧张得手心直冒汗。一踏进考场，心就平静下来。

考试结束后，林落照常去上学。老师和同学都问她考得怎么样，她一直笑而不答。

知道自己获得保送资格后，林落狂奔到林然的教室。

两姐妹拥抱，落泪，然后手牵手到校外的公用电话亭给母亲打电话。

母亲听了这个消息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淡淡地说：“我明天回来。”

（四）

母亲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的，还有市人民医院的一纸肝癌晚期的鉴定书。

林落在刹那间万念俱灰。

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更不明白老天为何要把所有的不幸都加给这个早已千疮百孔摇摇欲碎的家。

在竹林里默默流泪的时候，臣生来到林落面前。依旧是那一成不变淡淡微笑的表情：“恭喜你获得了保送资格。”

林落扬起脸，刚哭过的眼睛还微微泛红，眼神却无比凛烈。她只说了一句：“你走开，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然后起身，独自离开。只剩下满头雾水的臣生还呆立在光影斑驳的竹林。

母亲去世时林落并没有哭。 办完母亲的后事，林落就去中学给林然办了转学手续，带着她去了母亲生前工作的制衣厂。

村里的人们只是偶尔才听说一星半点关于林家姐妹的消息。

（五）

三年后，臣生找到林落工作的制衣厂。看到瘦骨零峋的林落，臣生突然泪流。

“林落，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吧。”

林落笑不可遏：“你？就凭你？你如何照顾我？可以承担林然的学费和生活费吗？别做梦了！”

臣生看着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子，记忆里那个素颜若夕的洗衣少女的影像渐渐淡去。

臣生在林落租的小房子前徘徊了三天，然后离开。

林落不知道，那年四月的保送考试上，臣生故意答错了好几道大分值的题。

臣生也不知道，那年刚到制衣厂的林落被猥亵的老板欺负，从此再没清白之身来与那个风一般的少年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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