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一个人如果时常怀想过去,就说明他快老了。其实不尽然,我认为,念旧并不是想重回过去,重过以前的日子。人活在世界上,心灵需要长期养护,而我们的根脉总会在泥土深处汲取养分。
在某个地方,你看到听到的一切,就会留在你的脑海里,即使经过时光的淘洗,总有些东西是淘洗不掉的。就像一个人离去,一切都成了历史,不过,心中有他,应该说是最好的纪念。人人都在制造记忆,惟有记忆才使得经历成为经历,那些以日常所见留在了影像与纸页上的记忆,那些以体验充满了花朵一样的美丽与活力的记忆,不再是虚幻的,而是实在的,亲切的,快乐的,包含着关于生命的全部。
每一个有乡村生活史的人心灵深处都装着一方故乡的温情热土,他的成长经历都或多或少受到这方热土的润泽和滋养,这方热土是他们牢牢守望的精神家园。
我自小就在乡村长大,回想起来,也不过是物质匮乏时代和别的小孩子玩的一样的游戏,没有一点生命的负担,每天都是昏天黑地地玩,逮鸟、掏喜虫(麻雀)蛋,捅马蜂窝,偷生产队的杏。那时候,乡村田野里到处种的是红高粱、红薯,而我最喜欢的是爷爷隔三差五给我一个大“洋面”馍,还有和小伙伴们一起煮槐花、榆钱吃。割草、刨药材、拾麦子是我们最快乐的课余生活。跑几里路甚至几十里路,看一场露天电影,《卖花姑娘》、《铁道游击队》或“看不见的银幕”、“战斗英雄白跑路”。那时候,社员们一听到钟声,便早早下地干活了。 有一次,我跟着母亲去棉田里捉虫子,把捉到的虫子放到一个玻璃瓶里,下晌后,生产队长数瓶子里虫子的多少记工分;那时候,进村的土路很颠簸,深且弯曲的车辙如同藏着一个个恶作剧的顽童,会伺机搞一下你的车轱辘,让你脚下一滑,沾满身的黄泥... ...
春天,大地解冻了,一些小小的草芽儿悄悄地钻出了地面。各种野菜也努出了新芽。自小就在田野里奔跑的我们,一个个俯在田埂上,仔细地寻找着一棵棵刚刚破土的野菜。那些野菜,甚至来不及长大,就被人们一次次挖走了。等暖暖的春风吹过来荡过去,杏花开了,桃花开了,梨花开了,金黄的油菜花一片连一片。柳枝也软起来了,折几条编成帽子戴在头上,折上一枝,两头剥开一点,左拧右旋,一支柳笛就做成了,呜里哇啦地一阵乱吹。农夫犁地,泥土翻新,田野很快便绿成了一片。
夏天里萤火扑闪,熏草驱蚊,轻挥蒲扇,几家人不约而同地在丝瓜棚架下纳凉话桑榆;小麦在烈日下灌浆、抽穗。龙口夺食的季节,田野里到处是忙碌的人群,麦捆被列成了士兵,整齐地排列在广阔的土地上。场院里石碾一遍又一遍地从麦子身上碾过,滚圆的麦粒藏在厚厚的麦秸下面,很快在农人高扬的木锨下聚成一堆。
金秋时节,一个丰收的季节。柿叶层染,棒子、辣椒整整齐齐在挂在屋檐下,农家的院子里堆满了各种秋作物。
冬末,乡村的色彩更是显得古旧,为数不多的杨树、桐树卸下淡妆,变得条理分明,孤孤单单,映衬着半枯的树木和枯草,整个大地显得焦枯一片,刻着艰辛和单调。维持人类精神平衡的文化生活最重要的就是串门子,串门与聊天把乡邻彼此之间沟通起来,话说一年的收成,交流着来年的打算,张家长、李家短的粗糙语言把那种看似不值得的欢乐慷慨地分给对方一半,把积郁在心头的苦闷散发一半。男人们聚集一起时把劣质的旱烟抽得云天雾地,女人们围在一堆衲鞋底,织毛衣,扯闲话。
这乡村的四季连同大大小小的场景,那被炊烟熏黑的老屋,幽深弯曲的小巷,黑漆漆的大门和门后一段黢黑的空间,以及门洞、大树后、砖腿子后一切可以藏身的地方,竟使我随着年龄的增长,回味和思念愈来愈强烈了。
有时候这种感情是毫无来由的。也许是因一张老照片,一部乡村题材的电影、电视里黄土地上的场景,一段山西民谣,一本写农村的小说,故乡便走进了我的脑海。于是,在我的许多文章里,常常有浓郁的思乡之情。回到村里,总要四处看看、走走。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圆梦,当然,我也知道,梦是无法圆的,但它会牵着你走。在村里走一走、看一看,即使好多人不认识,即使许多地方早已不是原先的样子,心里也高兴、踏实。
原以为思乡需要浪漫,并不是每个游子都有此种情感的。那些被生活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那些整日辛苦忙碌的人们,也许早已没有或者淡忘了。其实我错了,无论是谁,都有深深的恋乡爱土之情,这是很苍凉的一种心境。难道不是吗?家园是最温馨的地方,但几乎大多数人一长大,就要走出家园,到外面闯荡、流浪。“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小时候读贺知章的诗,觉得好玩,现在再读,竟感觉出无边的孤独。不管走到哪里,故乡,总在心灵一隅,令你温暖,也伴随着些许的伤感... ...
我熟悉故乡的每一道沟沟坎坎,每一片田地,每一条巷道,每一个院落。乡村的生活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气息,田野里醇厚的麦浪,沉重的犁铧,泥土的芳香,一缕云朵、一滴露珠、一场喜雨,都是一颗归乡的灵魂,都蕴藏着一缕缕淡淡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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