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年的农历很特别——闰四月。
于是,我在这个农历四月里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今年的夏天一定来得很迟,过程也不会来得那么猛烈吧。江南的景色已是一片春意盎然,小山包,池塘,花园经受一场又一场的春寒洗礼,巍然地吐着一抹抹绿色,却怎么也抹不开。我情绪有些低落,去年这时候,我家窗台上的珠子花已经灿烂盛开了,但今年没有,似乎连它都没有感到夏天涌来。隔壁的老人笑了:“不要急,等阳光更炙热一些,指不定就有了惊喜,你就闻到了它的清香。”
不出所料,农历四月初一(头四月)那天,我就闻到了满屋清香,那白白的珠子花绚香逼人。我推开窗,窗外已然是绿意浓浓,小草疯狂地盛长着。夏天就好像一片五彩斑斓的霞,越过山脊,飞驰着向你涌来,让你赶忙张开双臂来一次热烈的拥抱。小山肥了,池塘绿了,花园长高了。不远处传来一声恬燥的蝉鸣。
当然,还有我屋后那棵香樟树,已经是枝繁叶茂了,硕大是树冠直冲云霄。我不知道它是谁栽下的,也不知道它是哪一年被栽下的。看来,它却为我所用,它离我的窗台最近。香樟树因为无人打理,树冠杂乱无章地生长着,许多枯萎的枝丫残留在树干上,咋看都是“一堆乱树枝——七枝八杈”。
我一直以为,每天就是我凝望着这棵树,我在意它的样子。直到那天劳动节放假,我呆在家有点无所事事,更是对这棵香樟树忍无可忍,我拿了一把锯子和一把斧头来到树下,我要把这棵树修一修,我要斩断那些多余的“七枝八杈”!我的锯条来来回回地“呼呼”着,木屑从切口落了下来。
我有些得意。
“嘿嘿!小伙子,你不能砍掉这棵树!”我一抬头,才发现几乎是所有的阳台上都开着窗,无数双眼睛正瞪着我,很多眼睛我从未见过。还有很多张脸,我是见过的,但从未和他们搭过话,甚至连一个笑脸都未曾见到过。
“你不能这么干,那是我们的树。”一位消瘦的老头冲我喊,那喊声好像是我弄痛了他,心疼不已。“你等会,该听听我们的建议。”话音未落,已经有很多的人跑下了楼,朝香樟树跑来。我突然才知道这栋楼里住了那么多的人,然而我从未主动和他们联系过,更不知道他们靠什么生活,叫什么名字,老家是哪,更不知道他们的爱好。但今天这棵香樟树让我们聚在了一起,因为这个特别的夏天聚在了一起。
我们商议着如何修剪这棵香樟树,一起快乐地劳动着。还有很多孩子在树下追逐着,举着树枝嬉戏。
后来几天,都有人聚在香樟树下聊天,下棋,玩牌,还有邻居送来一些吃不完的菜给我。孩子们也互相串门……
有一天下午,我下班回家,隔壁的老人传话给我:“很多人都想每年修剪一下香樟树,希望它可以长得更漂亮一些,方便大家夏天里纳凉,还有,孩子们想在上面扎个秋千,不知道你是否同意。”
这个夏夜里,我一时兴起,摘抄了一首小诗: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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