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欧阳锋喝下半坛“醉生梦死”之后,并没有忘记,反而更加清晰地记住,有个女人,曾在白驼山等他。
多年前,她成了他的嫂子,于是他离开白驼山,在沙漠里定居,做着杀人的买卖。
我不了解王家卫的电影,只是在百无聊赖中找到《东邪西毒》这部片子,刚开始那喃喃自语的独白方式让我没有一丁点儿看下去的欲望,诚然,张国荣饰演的欧阳峰虽然沧桑但是依然俊朗不凡,尤其是那双忧郁的眼睛,仿佛看尽了世间一切的苍凉,又有些讥嘲的意味。
漫漫黄沙,欧阳峰在季节变换中遇到许多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大多带着一些无能为力的伤感和悲凉。
我慢慢发现,故事,比张国荣的脸更吸引人。
惊蛰,黄药师戴着斗笠,从东边来。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找欧阳峰饮酒,而今年,他带来了一坛酒,叫“醉生梦死”。听人说,喝了这酒,会忘记许多事。
欧阳峰没喝,黄药师却喝得大醉,他说他忘记了许多事,记不起他们如何相识,也不曾记得来时的路。
在一个夜晚,黄药师走了,他遇见一个叫桃花的女人。他喜欢她,因为他只记得桃花。
一位叫做慕容燕的公子找到欧阳峰,他要他杀了黄药师。不久,慕容燕的妹妹慕容嫣也找到他,她让他杀了她的哥哥,她爱黄药师,不想他死。
故事说得很平淡,除了慕容嫣等黄药师不成后靠在大树上哭了一场外,再也没什么情绪宣泄的画面。但我却从慕容燕、慕容嫣和欧阳峰身上看到压抑到极致的苦痛。
慕容嫣和慕容燕原本就是一人,因为爱上一个人分裂成两个不同的自己,一个爱到极致,一个恨到极致,但同样,都卑微得可怜,不敢面对现实,连听真话的勇气都没有。
她喝醉了,将欧阳峰当做黄药师,欧阳峰也在半梦半醒间将她当做自己的嫂子。在得不到的时候,自欺又欺人。
后来,她成了独孤求败,整日对着自己的影子练剑。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忘记黄药师,独孤求败,也许只有黄药师真正赢过她。
慕容嫣走后没多久,沙漠里来了一位盲武士,他还未完全失明。他说他想在失明前回家乡再看一眼桃花,可惜没有盘缠了。
他日日等待着马贼到来,指望着杀掉马贼挣些盘缠。
他对欧阳峰说,如果我日落前没有回来,你转告黄药师,我的家乡有人在等他。
他的刀很快,可惜那日乌云蔽日,他的眼睛看不清东西,他被马贼自左向右割断了颈动脉,他死了,死在大漠黄沙里,没来得及看一眼家乡的桃花。
后来,欧阳峰想看看桃花,去了盲武士的家乡,却发现那里没有盛开的桃花。原来,桃花是一个女子,是盲武士的妻子。可她爱的,是黄药师。
不穿鞋的洪七骑着他的骆驼路过这片沙漠,欧阳峰请他吃了一顿饭。
洪七杀了那帮马贼,赚到了盲武士没有赚到的十两银子。
他好奇沙漠的背后是什么,他帮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杀了太尉府的武士为她弟弟报仇,酬劳只是一个鸡蛋,他却丢了一根手指。
洪七对欧阳锋说,我和你不一样。
欧阳峰计较得失,没有悲悯的心肠,洪七不一样,他很简单。
后来,洪七牵着骆驼,带着妻子离开了沙漠,开始闯荡江湖。
惊蛰,黄药师没有再来找欧阳峰饮酒。
原来,黄药师爱的不是名叫桃花的女子,而是一个喜欢桃花的女子,欧阳峰的嫂子。
他每年找欧阳峰饮酒,不过是他心爱的女人每年需要从他那里得知欧阳峰的消息,她爱着的,一直是欧阳峰啊。
她懊悔曾经执着于那些虚无的承诺,懊悔曾经被自己高高捧起的骄傲,懊悔原来一切一切都没有比和心爱的男子在一起更重要,她以为自己赢了欧阳峰,认为没有让他得到自己就是自己的胜利,可很多年后,她明白了自己的幼稚可笑。她生了一场大病,死了。
欧阳峰两年之后收到白驼山的书信,一切,都晚了,有一种遗憾,叫做回不去。
他喝了剩下的那半坛“醉生梦死”,那是他嫂子托黄药师带给他的,可笑,一坛酒,何以解千愁?
欧阳峰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居所,回了白驼山。
黄药师爱的人,是那个喜欢桃花的女子,盲武士要看的桃花,是他深爱的妻子,那个叫做桃花的女子,知道丈夫死后痛哭不已,不再痴恋黄药师,欧阳峰的嫂子也在多年后明白没有什么比一份真真实实的爱更重要,慕容嫣在经历一场无望的单恋后,成了独孤求败,而洪七在沙漠里曾迷茫过,幸而最终找回了自己。
欧阳峰在自己的小旅馆里,遇见这些人,看过这么多的故事,他内心懂得,有些人,非要失去之后才知道可贵,有些人,总是在逃避现实,不愿认清,而最幸福的,是那些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人生一世不长不短,有很多遗憾和未满,哪有一坛酒,可以醉生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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