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鲁镇,有家酒店,走进酒店后会发现一面弯曲的大柜台,柜子里面有热水,这是用来随时给客人温酒的。每到黄昏的时候,做工的人都散工了,他们当中很多都会花上四文铜钱,各自在酒店买上一碗酒,然后找个位置边休息边品酒。如果去晚了没位置也不怕,可以蹲着或站着喝酒,大家都是短衣帮,都是顾客是上帝,酒店里面充满笑容。当然,每每这个时候也经常会出现一个穿长衫的人,身材有点高,充满皱纹的脸蛋颇显青白,胡子乱糟糟的。他每次来到酒店,所有其他短衣帮的人都会笑他,笑他脸上添了新伤疤。而他,闻而不答,一本正经,对店小二说道:“温两碗酒,要一碟茴香豆”。随后,就跟店里面的短衣帮们争论“偷书”和“窃书”区别,并且大谈之乎者也,引得大伙笑不绝口,酒店内外都是快活的气息。
这是什么?这是上个世纪初一个伟大国家末代王朝中,最底层阶级人们的幸福之音。我们从中学时候鲁迅的笔墨中,完全可以想象孔乙己那个年代,人们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但却能从贫困中体会幸福,感悟生活。
幸福来源于美化,而非品质。孔乙己从街头走到酒店,从被打走到酒桌,他体会到幸福,这种幸福来源于生活的一种档次攀升,没有汽车,没有别墅,没有二奶。但,却是幸福的。
九十年后,当新中国的科技已经发展到在酒店听不到喧哗声的时候,人们把幸福归结为品质,所以都在追求高贵、典雅、安静和效率。科技让骏马无奈下岗了,让火箭神奇升天了,让聊天迅驰3G了,让性交网络回放了……
这些真的很牛逼,既神秘化又透明化,所以也很傻逼。比如孔乙己那个年代,就没能像我这样每天下班后还可以对着网络跟好友聊天,这回,我的好友香香在QQ上告诉我,她在听一个认识十几年的好朋友讲偷情的事情,还一如据实全讲了。其实我不想听她讲,并不是说我有多单纯,而是这些故事听多听腻了,我只是在想偷情的后果是什么?是吵架、打架、打官司、离婚、还是自杀?不管是什么,似乎已经远离了幸福。
人们在追求性福,却在失去幸福。
这样说,人类回到猿猴时代了,刚刚从树上下来,也刚刚学会直立行走,想摘果子就摘果子,想在草坪上打滚就打滚,两只眼睛纯真无邪、纯洁无暇,无意碰到路过的母猿猴,还可以欣喜若狂的上去哼嘿哼嘿,然后疲倦的爬回树上睡大觉,不用担心被告强奸罪,尽情地期待一回“自然醒”。
真性福,真幸福。可就怕在没有垄断动物王者地位之前,在跟母猿猴交配未果之时,不小心遇上猛兽,没先性福却先把性命给丢了。
其实我只想好好看一回动物世界,然后找个清静的海边,搭个帐篷,露营一宿,手机关机,拒绝骚扰,拒绝海浪,拒绝海盗,拒绝美色,美美地学动物来一回“自然醒”。用刘晓庆的话说,人活在世上,“吃不过三顿,睡不过三尺”,住得太小了让人感觉很憋屈、很压抑,住得太大了让人感觉很空虚、很恐慌。
睡觉本是调整体力和精力,忘记烦恼的地方,现在却成了经常做恶梦的地方。比方说前不久听过的一个故事:一夫妻熟睡在床上,半夜老公突然说梦话大喊“亲爱的,快起来从窗户爬出去,我老婆马上回来了”,老婆立马应声答道“死鬼,这是我家。别怕,我老公出差不会这么快回的。”我想,这对夫妻后来即便没离婚,日后睡觉的话岂不是提心吊胆,来个电话都当要地震似的,来个短信是看还是不看,这,真他妈的是个问题。
这是什么?这是追求的品质吗,还是所谓的幸福呢?
后来我给好友香香讲了一个故事,是以前在华南城的经历,真实的。整个华南城有好几千家商户,几万人,每天穿梭于街头的有宝马奔驰,也有扫地的大姐。这几万人当中,哪些人最开心最幸福呢?既不是那些开大奔大宝的贵族,也不是那些高级白领,因为我时常能看到两种场景:一个吵闹的家庭中,突然走出一个满脸泪水的少妇,开着宝马消失在街头。最离谱的一次,一个女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从小区走到停车场,打开车门坐上车,然后急忙踩油门直奔对面的墙壁,随后就是120的救护车赶到现场……这种场景充满泪水和仇恨,就像金庸笔下的东方不败,武功天下第一,情感却是江湖独一。
第二种场景也是在华南城,一个快餐店,一群搬运工,围着一张高低不平的桌子,桌子上首先出现的是一小碟花生米、一小碟咸菜,瞬间五六双眼睛全神贯注盯着小菜,十几只筷子像打仗似的来回穿梭,很快就让花生和咸菜见底了。紧接着来上几只老金威,几盘主菜,这时候,酒水、汗水、喧闹和笑容接踵而来,整个快餐店充满快活的气息。
这是什么?这是新世纪一个伟大国家和谐年代中,最基层打工族老百姓的幸福之音。他们从现实中体会不到品质的滋润,但却能从汗水当中感悟生活的美化,淳朴的笑容。
就像孔乙己,大伙笑完他后,邻居的小孩们也跟着乐,有时候围着孔乙己。于是他就告诉孩子们茴香豆的“茴”字怎么写,然后给大伙一人一颗奖励。孩子们吃完豆仍不散,盯着孔乙己桌上的碟子,孔乙己慌了,急忙用五指盖住碟子,另外一只手拼命的摇,喊道:“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众人立马大笑起来,于是孩子们也都在笑声中散伙了,酒店内外充满快活的气息。
幸福是什么?幸福来源于美化,而非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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