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暑假,天气闷热,空调也坏了,我一个人泡在浴缸里乘凉,用手拉掉最后一罐冰啤的瓶盖,荔枝打来电话,让我陪她去吃喜宴。
虽然是个吃货,但这天气也太他娘热了。我把大腿伸出浴缸,立即条件反射地赶紧缩回来,灌一口冰啤,嚷嚷着,不去不去。
荔枝说,来回车费包在我身上,回来请你吃大排档,冰激凌,冰西瓜。
我说,好啊好啊。屁颠屁颠地从浴缸里蹦嗒出来,套了个衬衫就往外面赶,跑了一半又折了回来。
光想着大西瓜了,裤子还没穿。
一路上,出租车里的空调吹着冷风,凉爽惬意,比泡浴缸舒服,我和荔枝并排坐在后排位置。
我看着笑意盈盈的荔枝,问,谁结婚呢?还非得让我去不可。
荔枝说,我高中的一位男同学,但他曾经喜欢过我,死缠烂打地追了好几年,所以现在不好意思一个人去。
我哼哼哈哈的仰头大笑,说,这是好事啊,那让我陪同是几个意思?
荔枝说,让你扮演下我的男朋友,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
我又是仰头哈哈,说,人家都结婚了,还没有死心?还有,假装你男朋友,那我不是太吃亏了?!
荔枝冲我喊,滚。
沉默了一会,我问荔枝,那你有没有喜欢过他?
荔枝想了一会,说,不知道。然后把头转向窗外,不再说话。
我心想,你喜不喜欢一个人,自己心里最清楚,如果你说不知道,要么是在欺骗,要么是真的不喜欢。
去往新郎官的预定酒店时,我八卦地问荔枝那个同学追她的事迹。
荔枝说,他们是通过学校里一片茂密的树林里认识的。说来也好笑,年轻时候的情绪无处表达,但总是想向这个世界表现出来,于是我在一棵大槐树的树皮上,刻下了自己羞于流露的小心情,后来男孩正好看到,于是就在下面回复了一句鼓励的话。这样,你一来我一回,后来干脆发展成写信。再后来,两人匆匆见了几次面,成了朋友。
一年后,两人恰巧分到了一个班级。男孩一天晚自习给荔枝写信,说喜欢荔枝。荔枝以不想耽误了彼此的成绩委婉地拒绝。
荔枝对我说,一方面是考虑过成绩的问题,但我之所以没有答应,还是因为没有感觉。我只是把他当作朋友,仅此而已。
我差点激动得和她握手,说,老子当年表白了这么多次,收到的答案也是一样一样的呢。
高考前的那几天,老旧图书馆旁边的月季花破败凋零,灰色的鸽子成群结队的飞向未知的地方,白色的校服上用大大的笔迹,签下朋友或深或浅的名字印记。拍离别照时,男孩询问荔枝,可不可以和他一起拍一张,留作纪念。
荔枝微笑地点头答应。
两人笔直地站在一起,一高一矮,一前一后,背景简单清晰,风景毫无渲染,一切都很自然,两人笑得明亮温暖。
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毕业后,两人没有和彼此当面说再见,就匆匆告别,奔赴社会。
两人分居异地后,男方一直主动地和她保持联系,以为没有了成绩的羁绊,两个人就有可能会在一起。空间有动态就去点赞,朋友圈发个心情就去抢沙发评论。每逢假期,男方买张车票,风尘仆仆地从千里赶来,和荔枝几句寒暄后,就坐着当晚的火车匆匆离开。荔枝生日的时候,他会准时的邮寄来一份独特的生日礼物。
男方断断续续的纠缠了荔枝五年,信誓旦旦地对荔枝说,我会等你的。
而荔枝往往只是简单的回复,我只是把你当作朋友而已。
男的大专读到一半辍学,因为家境比较好,于是在县城里开了家大型的服装店,生意挺好。
到达婚礼现场时,大厅里一派喜庆祥和,酒店的门口树立着新郎官和新娘的结婚照,阳光照射在上面,反着银灿灿的光芒。两个人单手挽在一起,笑得明亮温柔。
我看了看荔枝,她在盯着大大的照片发呆,不自觉的在嘴角勾勒出一点弧度。
婚礼举行时,我和荔枝坐在后排的玻璃桌边,看五颜六色的彩灯,摇曳着各种灿烂迷醉光芒的舞台。整个大厅一片喧哗和欢笑声,我觉得无聊,一个人把一罐喜糖全部拨开吃光,又偷偷的拿来荔枝的那一份。
举行仪式时,司仪主持人拍拍话筒,声调圆润的对着台下说,请大家安静一下,安静一下。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荔枝握着手机小跑着出去,说是给新郎官拍照。我说,瞧你出息,不就结个婚吗。大惊小怪的。然后把所有的巧克力喜糖和软糖都吃完,也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看。
新人登台,音乐响起,灯光扑闪在每个人的脸上。精神帅气的新郎官和漂亮大方的新娘站在一起,眼光里彼此传送着脉脉温情。整个大厅流淌着浪漫温馨的味道。
交换戒指时,主持人开始和新郎官开玩笑,说这新娘美若天仙,让你捡了个大便宜,你得表示表示啊。
新郎官笑着看了看新娘,然后郑重地单膝着地,拿着红色的戒指盒举过头顶,想说话又没有说出来。
支持人在旁边笑着说,那你对你未来的老婆有什么想说的吗?
新郎官说,我…我…我…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脸憋得通红。
新娘害羞地捂住嘴笑,主持人在旁边加油,你倒是说啊,看把新娘给急得。
台下一片哈哈大笑的起哄声音。
新郎官吸了一口气,大声说,老婆,嫁给我吧,我会疼爱你一辈子的。
新郎官的嘶吼回声在大厅荡漾,温柔的音乐准时响起,台下一片掌声和欢呼声。
我想,他大舅的,感动死老子了。
我回头看了看荔枝,她冲着一对新人满面笑容,自言自语地说了声,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真好。
不久,婚礼仪式结束,大家散伙开始一场盛大的喜宴。
新郎官和新娘换上了一副便装,开始绕着桌子挨个敬酒。
轮到我时,我正在啃一块鸡翅,搞得满嘴都是油,荔枝嫌弃地推搡着我,说,敬你酒呐!
我这才发现新郎官已经站在我面前,我忙不迭站起来,接过他递的酒杯。
新娘去和荔枝聊天,新郎和我凑在一起,大概是喝挂了,满脸通红,但意识还很清楚。新郎官对我说,荔枝是位好姑娘,懂得为人着想,我很感谢青春里能有她陪我走过一段时光。所以,你懂得,希望你,能给她幸福。
我望了望荔枝发红的脸蛋,说,会的。然后我俩一敬为快。新郎官转身和荔枝寒暄了几句,就匆匆地赶往下一桌。
回来的路上,荔枝对我说,如果新郎官一直喜欢着我,而我又不能去答应他,这样就会耽误了他的前程,我自己内心也很愧疚的。现在好了,他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和归宿。
我想,让一个人去等,那不是你的错。什么都可以欺骗,但爱与不爱,自己心里最清楚,你骗不了自己。所以,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如果怕辜负了别人,一定会辜负了你自己。
而他说他会等,但没有人会一直去等。而最后,他终会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那一个。尽管那不是他起初想要的,但美好的事物,不分前后,喜欢的姑娘,不分新旧,最后愿陪你走下去的,才是最好的。
时间长了,青春的照片会发黄变味,刻下的对话会被新生的树皮遮掩,评论的每一句关切的话,都成了那年动态。
每个人都在追求着自己的幸福,你的行程里把他安排得满满当当,但他的计划里可能没有为你留点空间。她像你一样,为了幸福奋力狂奔。但你们之前,差了几个时辰的时间差,他只要不愿为你停留驻足,你就永远只能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所以,有些人,追了那么长时间,路程在脚下蔓延,地平线越来越遥远。而所有的坚持都已开动,所有的辜负都已启程,你把所有的过往都打包起来,终有一天,你会把它扔到窗外,只握着一张去往目的地的过期车票。
但目的地作废,故事作废,只有旅途值得回味。而你最后赶往的地方,是另外一片爱着的地方。
所以,有些人,如果真的等不来,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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