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我知道,唯有这场夜幕下的盛宴是无法爽约的。虽然最初,我们都不明白这场盛宴的意义,犹如不知道我们将要有怎样的人生际遇一样。
说起来,人生大抵都是这个样子的。起初,我们都是初涉世事的孩子,步履蹒跚地行走,循规蹈矩地成长,无欲无求地张望。后来,自以为长大了,萌生出梦想、情感、追求... ...于是,我们一路欢呼着奔跑、雀跃,仿佛顷刻间拥有了一双隐形的翅膀,那翅膀又仿佛可以藐视旅途中的一切急风骤雨,电闪雷鸣。
直到有一天,我们悲伤地意识到,青春的翅膀无力承载太多的梦想,因为它根本没有想象中的坚强,一次次地振翅,一次次地迫降,终于,感觉到自己像一只小小鸟,飞上了青天才发现自己无依无靠。从此,这鸟的悲鸣回荡在寂寞的夜空,青涩的心,在泪水和汗水的滋润下,一次次地痛着,一次次地刷新着对世界的认知。
再后来,我们成熟了。这称谓隐喻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状态,它很像把一个人的生活腰斩,前一半人生从此作别,后一半人生茫无际涯,唯一的路标,只能是现实的取舍和生存的法则,而不再是纯净的心灵和单色的梦想。
这是每一个人生必经的历程,同时,也是每一个心灵无法逃脱的劫难。
人生其实就是在赴一场夜宴。而且当我们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往往,盛宴已然开始,我们,已无从回头。
正值华灯初上,我们从阑珊的夜色中,穿越不同的门,步入这浮华的盛会,目不暇接中,琳琅满目的珍馐美味最大限度地刺激着生命与生俱来的欲望,于是我们为这炽烈的欲望所驱使,穿越如织的小径,游走于这繁华的胜景,每一次驻足,都可能是为一味佳肴所吸引,每一次留连,都以为距离自己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在寻觅的曲径中,很多故事会依次上演,诸多原本陌生的人会像阳光一样投射到我们的生活里,继而,曾经熟悉的人也可能在寻觅中渐行渐远,直至疏离。每一个人都在寻觅,同时也在被寻觅,为了安全、温暖和遥不可及的幸福,我们选择了义无反顾或者无怨无悔,在人生的某一个阶段,我们也的确都做到了这一点。
然而,从这盛宴的开始,我们或许已经在不自觉间迷失了方向,因为我们无从知晓那一条路最终会通往何方,那里是否真的才是我们的梦想可以绽放的世外桃源;我们也无从知晓哪一个人才可以相伴终身,这个人是否会在冥冥之中为自己守候一生。所以,当我们以为某一条路、某一个人就是生命中唯一的时候,也许只是一个美丽的错觉。可悲的是,直到这盛宴谢幕,可能我们也不会有所顿悟。
人生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正是这种扑朔迷离的未知,诱惑着每一个人执着、努力地去探索、求证,去发现生命的意义,去追寻梦想的芬芳;也正是这种不确定性,我们很可能错过了风情旖旎的旅途,相濡以沫的爱侣,我们的人生,说到底,几乎没有人可以精确地找到完美的开发方案,我们都是把次优选择视同最佳方案来完成对生命的注解。
这就是人生,仿如一场夜宴,在阑珊的夜色中,我们无从选择从哪一扇门进入,以何种姿态进入,我们无法预知这盛宴为我们准备了什么,我们将会得到什么,抑或失去什么。我们所做的每一次选择,其实也是对其他无数种可能的放弃,这样看来,人生其实是多么的虚无缥缈。
尘埃落定时,我们或者会有幡然醒悟的一刻。只不过,那时,阑珊的夜色已然不再,曲终人散,觥筹交错的浮华背后,唯余一地狼籍,夜宴行将作罢。此时,即便我们有足够的勇气回头,那来时的门已经悄然隐去,尚可回味的,只有子夜里的浓重的雾霭和残余的梦境。尘归尘,土归土,我们所有的选择与际遇穿越时空,消弭在无尽的夜色中。
电光石火之间,面前已然开启了另一扇门,像最初来时一样,我们没有选择和后退的权利,唯有穿越。门外,一定是我们在夜宴时设想了无数次的景色,只不过,没有一个人能够得以领略。因为,这扇门关闭后,不会再有另一扇门为我们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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