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有个姑娘跟我抱怨她的同伴,前半段我听得还好,也就是「她平时有点太矫情」之类的话,直到姑娘蹦出来一句「而且她天天在朋友圈分享什么什么男团的韩语歌,low爆了」。
我大惊。什么时候,音乐品味也能被拿出来被人取笑了?
更让我惊讶的是,仔细想想,类似的「看低」其实不少见。
我混过玩乐队的圈子,玩重金属摇滚的看不起玩英伦摇滚的,原因是后者偏向于流行音乐,不算小众。女生堆里,衣服买高街的看不起买快消的,尤其诟病于后者款式和质量的低廉。写文章的圈子里,自诩热爱严肃风格的作者,看不起那些「三例证一推论」的高产鸡汤文。
「鄙视链」这个词,蛮妙的。「链」是有机且联动的,环环相扣,上家吃下家,咬住对方尾巴,揪出对方倒刺,谁都觉得自己比下一个梯级的高贵,谁都眼巴巴往顶端爬。
我平时听的歌就是普通的欧美流行,maroon 5和ts这类的,偶尔听电音,也蛮喜欢分享到朋友圈。听说过一个每天分享陈粒、尧十三的朋友,曾这样评价我——
她啊,听着烂大街的东西,以为自己有品味。
可是我想不懂,为什么听民谣就比听流行高贵呢?
02
有时候我觉得,「优越感」这种微妙的情绪,反而往往不贴在顶端的人身上。满满的水快溢出来,杯子就尽力平静;只有一半的填充,却在壶里沸腾得响叮当。
我没认识多少有钱人,认识的两个家里开公司的女生,为人都谦逊。其中一个,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单品低于四位数,还陪我们几个逛h&m这样的低价品牌逛好几个小时。另一个,每月零花钱五位数,却节俭到手机开流量都开得战战兢兢的程度。
之前私信有个姑娘问我,说室友讽刺她爱在淘宝买衣服,她很难过,要不要还击。
我想了好久,回复了一句「用这些事建立优越感的人,不理也罢」。
有人拿品味护住优越感,有人抱着银两挥霍优越感,更甚的是,连普普通通的爱好区分,也有人要用优越感划开。
我先来自我反省。高中的时候我读年级最好的班,但叛逆,周末练歌聚餐,交狐朋狗友。自以为青春豪情汪洋恣肆,厌倦终日苦对书桌,悄悄反感着班里那些张口公式与诗词,闭口就埋头考卷的人,罪名是永远死读书,没有生活。
直到后来我听说,班里很多人家庭条件都不好,全家的希望只拴他一人身上,等着用高考分数换时来运转。他不敢松懈,不在乎穿着土气,为人寡言,只怕辜负了肩上重担,不畏被谁轻飘飘看低。
我得知真相后,愧疚了好久。
这段经历教会我为人审慎。你只看到谁大大咧咧,谁爱好“低级”,你了解人家二十年人生的前情提要吗,你了解他风风火火一阵要往哪里去吗,你不了解。
那么,你凭什么觉得,听流行很low,买爆款很low,只知道死读书很low呢?
容我讲一句,大家其实都俗,毕竟你也是个半吊子,兴冲冲跟别人看画展听歌剧,甚至只是为了发一条浓墨重彩的朋友圈。
都是凡人,你何苦踩着别人的身段,就急匆匆地往高处仰望。
03
我越来越觉得,成长的终点在哪里呢,在包容。
从前我们的心里太多莫须有的规则,爱用什么句式的人是矫情,嗓音粗的是装豪放,爱搭腔的是抢风头,不混圈子的是自视过高。我们对这个世界还一知半解着呢,就赶忙往别人身上分发罪名,一面在外人前假意谦逊,一面把自己奉为替他人制定准则的全知上帝。
你觉得有人词不达意,有人花言巧语,有人拿腔捏调,你揣着优越感,觉得没几个人恰当,没几个人「优雅知性有品味」,殊不知独独是这样的你,最显得狭隘丑陋。
没谁有资格批评谁“low”得差强人意,就算千万身价的富翁穿的却是最难看的衣服,也轮不到你来审判。
真的。我依然在朋友圈分享电音,分享口水歌,我不觉得比名字文绉绉的独立民谣低级。
当你在战场里往反方向逃跑了五十步,就别指着那个逃跑一百步的人,为难他的懦弱。反正你也懦弱,就各自原谅好了,各自抱团好了,你怎么能一边拆了战旗,一边义正言辞指责哪个谁没当英雄呢?
再说了,反正别人当不当英雄,都不是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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