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妈和我聊杂事。
说一个老家的亲戚,现在过得很不好。两个孩子,虽然都已经成家,生了娃,但是,无学识,无技术,无资本,穷得叮当响,今天干干这个,明天干干那个,年年到头,都是一事无成。
她帮他们带了几年孩子,不但分文未得,甚至三年以后,她还从女儿女婿租的房子里被撵出来了。
去哪呢?
他们说,回山村。
她不想回,穷乡僻壤,一无所有,又与婆婆交恶,丈夫偏偏也无情暴戾,得不着半点好。
她想在县城租个房,顺便打点杂工,问我妈有没有合适的地下室……
孤苦伶仃,一贫如洗,儿女不孝,余生不保。
我妈说的时候,表情与语气里,很有一种兔死狐悲之哀凉。她说,一个人活到这份上,真是没有太大意思……苦了大半辈子,老了还不得安生。
人至暮年,最恐惧的就是这个了吧:往前看,一望无际的悲苦;往后看,一览无余的凄凉。
午夜梦回,面对无尽的黑暗,无望的岁月,内心之愁,可想而知。
一个朋友写过一句诗,用以形容她的境况,最是恰切不过。他说:我所踏上的每条路,都是绝路。我所停驻的终点,都不过是穷途。
那个亲戚的孩子,我也认识的,算不上大恶之人,只是人一穷,心便狠,自顾无暇,难以周全。
经济的宽裕,往往与德行成正比。
克法洛斯曾经说,金钱可以让一个人的品格更高贵。即是如此这般。
我于是也明白,如果想让母亲免于恐惧,免于老家亲戚一般的凄惶,我得有很多钱,给她很多钱,让她富足,让她无忧,让她怎么快活,就怎么度过余生。
让她生病时,可以上最好的医院;
让她想吃美食时,可以进最好的餐馆;
让她臭美时,可以买最好的衣服;
让她冷清时,可以定居在最繁华的城市;
让她无聊时,可以在晚年时,跟着我,去看看小城之外的世界,吃遍美食,享遍欢娱,看遍异域的风光;
让她凄凉时,可以因为我,而生出幽幽的温暖,和隐隐的幸福。
这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
从前,我一直在躲避。而现在,我开始蹲下身,咬着牙,将它缓慢地扛起。
生为人子,都会对父母,感念于心。这是每个自然人的自然状态。毕竟人非草木,不会无情。
但为什么有些人,却显得穷凶极恶,对父母都下狠手?
无非因为能力所不及。
就如同亲戚的孩子,一个除了性别,就一无所有的女孩,嫁了一个同样卑微的男人,入不敷出,捉襟见肘,还要养孩子,怎么去兼济他人。
做人,是一种选择。
做好人,是一种能力。
所以,如果你想做个孝子,请先努力打拼,扩大你的户头!
去年七月的时候,一个写长篇历史小说的长者,和我聊天。
她出身于算命世家,给我看了一下命理。
她说:好运来到了,未来十年,都比前一个十年好,三十年中,运势大好,财富倾倾,只要你坚持下去。
我当然不是很相信。
甚至觉得像鸡汤。
但是,会形成一个积极的自我暗示:周冲,你是有盼头的,一切努力,一切付出,终会有所获得,所有痛苦,都会具有意义,那么,别抱怨,别退缩,要像个傻瓜一样轴,像个疯子一样拼,怕什么呢?前方光明,一片坦途,只要你坚持走过去。
而最关键的是,这一路上,你的努力,必然福及父母,你的苦与累,必会变现为红利,兑换给他们一个安逸的晚年。
所以,就一点点,一篇篇地,写了下去。
年少的时候,我们都恨父母,因为他们没有给我们好的教育,整个童年,都是黯淡的。
身处其中的时候,只觉漫山遍野,都是贫穷与咒骂。
但离开多年,渐渐心平气和,也有了力量,去挣脱情绪,走出自我,看到更大的事实:父母都是可怜人。
而这两个可怜人,已经到了需要我照顾的晚年。
一如早年,我需要他们的照顾一样。
曾经看过一篇文章,开头第一句就是:“你为什么赚钱?”答案当然因人而异。有人说,因为花的时候更爽,因为可以成为人上人,因为更自由,可以看到更大的世界……
都没错 ,只是,之于目前的我而言,我只有一个目的:养老爸老妈。
情感重归于亲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但物质的报答,就在当下。
到底得报答多少?偿还多少?我不知道。
因为,这没有计算程序,没有衡量工具,无法以数字来定夺。我只知道,我们得如父母一样,倾我所能,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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