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向南的母亲曾经是个战士，语言暴力就是她的武器。脾气上来了，身边的任何人都不能幸免。
至今向南还记得初三那天放学后，自己和暗恋的男生在校门口说话。突然男生说，“你嘴边上有东西。”刚用手帮她擦掉，就被来接她的母亲看到了。
母亲不听解释，一心认为她是早恋了，“学坏了”。
那天，当着暗恋的男生的面，狂怒的母亲拖着浑身打颤的向南拔腿就走。沿路破口大骂，路人频频侧目。
向南老家是个小得可怜的小镇，平均50米就能遇见一个熟人。她至今记得那天，自己红透烧灼的耳根和撕心裂肺的嚎哭。
“怎么这么不要脸，才多大就早恋。”
“我们家怎么就出了你这样的娼妓，真够丢人的。”
“就那么缺男人？别读书了去当X吧？”
那天的路很远很长，向南感觉里起码走了半个世纪。那种从心底溢出来的屈辱和难过，至今都历历在目。
都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天下无不爱子女的父母。但只要出于爱，就能打着关心名义的旗帜，行伤害之实吗？
母亲是个口不择言的人。打向南记事起，就经常听到类似的话。
“这么简单都不会，你是猪脑子吗？”
“烂泥糊不上墙，我没你这样的女儿。”
“每天不务正业，你看看XX的孩子成绩多好，你呢？没用！”
就连摔跤，也会恨铁不成钢地骂一句：“路都走不好，你还会什么？摔死你活该。”
其实平日里，母亲都对她很好。
母亲生性节省，却对向南极其慷慨。水果零食买很多，只求她学习争气。每年冬天长冻疮，母亲都会给她捂一个小时的手。好多次半夜低烧，母亲又一遍又一遍地给她用毛巾降温，彻夜未眠。
母亲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只要她喜欢。
但母亲的脾气，真的可怕。无法控制的可怕、程度严重的可怕。
那时候向南经常躲在被子里哭。母亲的责骂对她来说，无疑是恶性循环——越骂越叛逆，也越厌学。
后来，她变得极度缺乏安全感，也经常怀疑母亲对她的爱。她甚至觉得，如果真的爱她的话，不会用这么恶毒的语言去割裂她的心。
没懂事前，她一直和她冷战。直到上了大学，还经常和她在电话里吵架。向南在心里恶狠狠地发誓，不要成为她那样的人。
她也绝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02
直到那个冬夜凌晨，向南和男友在街上大吵一架。随即他站在对面红着眼睛陷入沉默，像无数次争吵时那样。
而她已经完全失控。她狂怒着摔包摔手机发泄，红着眼像只野兽一样和他对峙。看他无动于衷的表情，向南更加火冒三丈。一连串伤人的话也不禁脱口而出。
他看着向南，一脸的不可置信。但向南已经完全疯了——只记得最后自己疯狂地对他大吼：
“你给我滚！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我早就想和你分手了！”
说完，向南就后悔了。但尊严不允许她收回这句话。向南看见他眼里亮晶晶的，似乎蓄了泪。想看真切些，他已经迅速转身，只留给向南一个拖着沉重的背影。
他走的速度很慢，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一帧一帧。向南想喊住他，喉咙里却好像塞了东西，发不出声音。
鼻子很酸。
华灯初上。向南看他渐渐被淹没在人潮中，心陡然空了，胸口窒息发紧。直到完全看不到他的那一刻，眼泪终于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止不住流。
03
生活中，其实不少人都像向南这样。被爱的人伤到最深，然后又把伤害传递给爱你的人。
因为被爱，所以肆无忌惮。“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因为知道对方总会原谅你，所以一次又一次的口不择言。
因为你知道自己在“安全区”。就像游泳一样，你可以各种姿势在水中扑腾。
但你忽略了一件事：对方永远会原谅你，但不代表他就不会受到伤害。你的每一句责骂，都像针一样狠狠地扎入ta的心脏。
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
痛感会消失，伤疤却不会。每次你飙的狠话，都会慢慢在彼此心中累积，直到变成你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还有那些把关心的话换成恶言冷语的人。多愚蠢。
孩子摔倒了。你心里明明想的是“妈妈真心疼”，话一出口变成“摔死你活该”。
丈夫联系不上。你明明打算说“为什么不接电话，我很担心你”，接通的那一瞬间却变成“以为你死了，正准备改嫁”。
父亲不同意你的恋情。你明明想帮恋人说几句好话，被他激了几回便脱口而出“我没有你这样的爸爸”。
04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一句六月寒。亦舒也说过一句话：如果人人都能对亲密的人客气一点，对陌生的人苛刻一点，就天下太平了。
一句话可以拯救一段关系，也能毁灭一个人。
从小浸淫在语言暴力环境中的人，不少都有性格缺陷。敏感脆弱、自卑心重，易怒暴躁、难以信任他人。他们羞于也不擅向对方表达关心和担忧，只好把这些情绪藏在难听的话里。
于是，就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其实经常使用语言暴力去攻击他人的人，大多是因为不懂得表达内心在乎的情绪，不是刻意想去伤害对方。
但就算你心地再善良，嘴上不饶人，也会招人讨厌。我该怎么相信你爱我，却毫无顾忌地用语言的利刃割碎我？
你能伤害到的人，都是爱你的人啊。
别对你爱的人说狠话，即便是因为可笑的自尊心。表面上你赢了，实际上却输得一败涂地。
人在气头上，总容易变得尖酸刻薄。你总以为有时间补救，但人生无常。
你也永远不知道，你和他说的那句狠话，会不会变成你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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