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遥远的地方,听朋友说着雪的飘逸与灵动,说,雪如梨花般飘扬在天空的唯美,雪片落在身上,脸上以及睫毛上的感动。千里之外,我看不见朋友脸上的表情,抑或夸张跳动的身影,却听得见朋友狂热的呼喊,是那么的真切。电话这头的我,被朋友的狂热所感染,身上的血液顿时澎湃起来,仿佛置身于白皑皑的雪地之中。
一场大雪如期而至,落地如画成诗,不知又有多少的文人墨客,会为它们纤巧的身姿,留下永恒的诗篇。慢慢的,我的思绪不再安分,于这个温暖中夹杂着些许悲凉的冬日,一节一节地滋长开来。
记忆深处,那漫天飞舞雪花,轻轻落在身上,发际,脸颊,眉心,都会让人的身心,不由自主进入到另一个世界。那里是纯洁的,洁净的,精灵的,如同丰子恺老先生童话书里的美好。村子四周静悄悄的,屋顶,树枝,草垛,牲畜的土窑,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处于寂静之中。
那个时候的我,会跑去老榆树下,抬头去仰望,因为我怕榆树会被积雪压倒,明年长不出榆钱来。当时,在我小小的心灵里,是存在着这份私心的。而就在我抬头的瞬间,被眼前这幅美丽的画迷恋,让我似乎暂时忘却了这份私心。简洁的树桠,被洁白的雪包裹着,变得清澈晶莹起来,那些细小突兀的枝条,仿若雕刻上去的花叶,组成花朵形的图案,不,远远望过去,它们根本就是一大朵一大朵的花。很难想象,在我的灵魂深处,曾有过这份美丽的邂逅。或许那只是我儿时的一个影像,是我渴望那份纯洁的意念,但这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曾带给我最美好的向往。
这棵父亲种下的榆树,陪家中兄弟姐妹长大的榆树,至今依然亭亭生长着。或许当初父亲种下它时,一门心思只想着,让它长大后,儿女们可以乘凉。然而,几十年过去了,随着这棵榆树越来越坚固的成长,在父亲心中,它已远远超出了只是乘凉这么简单,它已成了父亲心中的一种信仰。这棵老榆树和我们这个家同样的重要。
年幼的我,不曾知晓,当年那一场大火,家中所有的东西几乎被烧光,而门口那棵大榆树,仍然挺立着,不曾倒下。或许,就在那个时候,它已成了父亲心中的精神支柱。后来在别处重新修建家园,而那棵榆树,即便不在新家的门口,但父亲一样的照料它,让它长得如此挺拔高大,如此枝繁叶茂,健康长寿。
现在家中的孩子和父母亲已离开村子,离开这棵老榆树多年,但父亲一直保护着这棵榆树,村子里总会有那么几个人,对它产生歪念头,然而,父亲都会想办法挡回去,保护好这棵老榆树,我知道,父亲是想让它的生命一直延续下去。
二十多年前,那场雪下得惊世骇俗,有史以来,时间最长,积雪最深的一次。我曾以为这个小小的村子或许就这样被埋没了。春天来了,农田不能如期播种,靠着老天爷的脸色吃饭的村民们,只能眼巴巴呆在家中,祈祷着,我的父母亲也一样。我很是担心,我的榆钱是否要和我永别,尽管我已长大,但这份榆钱情节始终都在。我的心在七下八下的忐忑中等待着这场的雪的停止。
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再大的灾难,总会有过去的时候,风停了,雪停了,太阳高高地挂在了天空。冰雪开始融化了,尽管播种比往年晚了一些,但还是开始往地里洒种子了。雪刚停的那会,我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榆树。真好,它还在。我还像幼年时,双臂努力环抱着还透着丝丝凉气的榆树,高兴的不知所措。
我知道,那是一缕无法割舍的愫缘,无论于我还是父亲,还是家中的每一个孩子。如今我身处南方,这个永远看不见落雪的地方。但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我能感受得到,我能听得见,那棵老榆树,精灵般的雪片就那样,轻轻地落在了老榆树的身上,将老榆树妆扮得更加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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