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那天,加完班后回了家,不光为看妈妈,还有爸爸的妈妈,我的奶奶。
奶奶今年已经88岁高龄了,眼不花耳不聋,平常除了有个头疼发热的小毛病外,身体一向很健朗,是村里人人艳羡的老寿星。
小时候,妈妈工作忙,加上总爱在寒暑假去外地进修学习,大多数时间我都是和奶奶在一起度过的,对奶奶的感情自然比妈妈要深厚。
奶奶是个苦命的女子。当年窈窕俊俏的她被俊朗潇洒的爷爷所吸引,不顾家人的强力反对,毅然抛却自己地主家小姐的身份嫁入家徒四壁的寒门。爷爷还没有来得及兑现他对奶奶立下的山盟海誓,就在一场恶疾治愈未果的情况下撒手人寰,留下了已经为他育有一儿尚处在二八佳龄的奶奶。早走的爷爷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去的时候他的娇妻的腹中已经又有了一个幼小的生命,这个从未见过自己父亲的人就是我的爸爸。
恁岁月逆流,我都无法想象,养尊处优吃穿不愁的奶奶是如何在一夜间开始变得如郝思嘉般的坚强与能干。奶奶从不尖酸,更没有遭遇重大事故后的冷漠与埋怨,家里老老少少的吃喝拉撒都是在奶奶一双本来葱茏后来生满了老茧的手的劳累中安定。
奶奶说她能活到现在是个奇迹。当年日本鬼子扫荡华北三省的时候,她硬是在逃荒的途中,于一个老乡家的麦秸堆里藏了三天三夜,居然没被饿死;爷爷刚过世那两年,由于劳累和内心的伤痛奶奶脖子底下起了黄水疮,为了避免对家里其他人的传染,奶奶把自己隔离一屋,在每天只进食一些汤水的煎熬中,疾患被奶奶的善良和坚强感动,不治而愈;还有就是自然灾害那几年,奶奶硬是靠自己娇弱的身躯和对生活的热爱,领着一家人捡麦子挖草根刨红薯甚至有时候连树皮都夹带着被煮进了锅里来维持生计。凭着这份不放弃不抛弃,奶奶养大了伯伯爸爸,嫁出去了两个姑奶奶,送走了祖爷爷和祖奶奶。奶奶说,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感到自己是了不起的。奶奶经常嘟囔的一句话就是:受出来的才是人!
我对奶奶是敬爱又崇拜的.那个年月,别说一年轻守寡的女子,就是一铮铮铁骨的汉子生活都是举步维艰的,奶奶却用她的坚持和担当让风雨飘摇中的一家人枝繁叶茂,苦尽甘来。就像大伯说的,奶奶是我们家的功臣。
这个功臣从小就教育我们穿自己的衣吃自己的饭,靠人靠天靠祖上不算是好汉;这个功臣从小就教育我们能受苦乃为志士,肯吃亏不是痴人;这个功臣从小就教育滴水穿石不是力量大而是功夫深;这个功臣从小就教育我们择善人而交,择善书而读,择善言而听,择善事而行。奶奶读书不多,却以她多舛的人生经历和不屈服于命运的抗争精神赢得了祖孙三代人授予的最高荣誉:生命长青的百科全书。
这次回家,奶奶把早已备好的两个祖母绿的镯子分别送给了我的弟媳和我的女儿。弟媳和我都清楚所谓的玉镯子无非是奶奶拄着拐杖踮着年轻时被裹了的小脚蹒跚走到胡同口的杂货店里买的玻璃制品。但我们都不会说破,奶奶给她和女儿戴手镯的时候,我分明看到奶奶眼里充满的是煦暖的希冀!
关于值不值得幸不幸福这个话题我是从来没有问过奶奶的。只记得小时候家庭聚餐的一次聊天记录。在城里生活惯了的伯母由于无法理解奶奶年轻时生活的沉重和凄苦,冒失的问了句:妈妈,您那时那么的不容易,为何没有想过要改嫁呢?一向不动情的奶奶哽咽着说了句:如果我离开了,还有今天我们家人满堂吗?那一刻从不在我们面前流泪的奶奶滂沱如雨。我们众人长时间的沉默不语后接下来是更长时间的把手紧紧握在一起。是啊,有了奶奶,这个家庭就有了依靠,有了这个欣欣向荣的家庭,奶奶就有了生活的骄傲。
一个不管遭遇命运如何打击的人的心中总是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你说她到底幸不 幸福呢?抚摸着奶奶送给女儿的祖母绿镯子,我在心中为奶奶祈福:希望常在,愿奶奶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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