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到洛阳的1126次列车上。
最初,是她的声音,引起我对她的注意,毕恭毕敬的,有一种小草向上仰视参天大树的诚挚。听得出,她只是一个普通职员,在向部门主管请假——为赶时间,走时仓促没来得及当面道别,就补打一个电话。
人多场合,言辞里过于恭敬一个人,自我感觉不免有些低下。可她似乎没有这种意识。在每个人都可以活得很“拽”的年头,她的谦恭,没有一丝遮掩,就像退潮后裸露的一片岩石。
她的第二个电话是打给父亲的,说自己已经坐上车,车次,几点出发,让其放心,并且说到时不用来接,勿担心。看年纪,她有三十好几了吧,很懂得如何体恤年迈人之心。
第三个电话,是给同事,还是工作上的事情,把与主管说的内容复述了一下,可能是她工作交接的对象。最后一个电话,极简短,猜想,可能是给她老公的,说一切顺利,到家了再打电话。
当打完一圈电话,列车正好启动。她使人想起滴水不漏、有板有眼、中规中矩这类词。
她穿着一件宽大的类似蝙蝠衫一样的黑色低胸衣服,打完电话,她的手机就放在胸部——那里面有一个口袋,然后还摁了摁。她把自己的钱(一把零钱,在超市购物人家找的)掏出来审视一下,然后又放回去,那个位置在她的腰部。两处都是女性敏感的机关,周围到处是好奇的眼睛,她视若无睹。
她没有座位。上车时拎着一个带盖的小白胶桶,里面既可盛放东西,又可以当座位。她相当会照顾自己。
她对面是一对河南母子,是她主动上去搭讪的,问那小孩多大了,然后就说起自己是河南人,后来嫁到了湖北。原来都是老乡,双方就亲近了许多。女子拽出自己的一个旅行袋,拿出一捧气球,还有一种子弹棒,那是给女儿的礼物,分送给小男孩玩。她看孩子的眼神里,有一种母亲的神色。
在这个视旅途为受累的列车上,她显得十分的有心情,弯弯绕绕地与那个母亲家长里短地说个不停,让一旁的人都知道了她的工作、薪水,她老公在什么单位,他们有几个孩子……她仿佛不是坐在长途列车上,而是坐在自家的门口,晒着太阳,而周围的旅客就是她对门的好邻居。
她胃口也好。火腿肠,一种包装寒碜的饼干,她吃了一路,喝的就是大瓶的矿泉水。
列车进入湖北境内,再有半个小时她就到目的地了。她去洗漱一下,回来就又拽出自己的那个旅行袋,拿出一个小小的化妆盒。那是一套很细致的工作。先是一种膏,用粉饼很均匀地涂在面部;然后,红的胭脂,在脸颊处淡淡一抹;接着是眉笔,把眉勾出柳叶的形状,顺带,眼影也涂了出来;最后是口红。
化妆前与化妆后没有多大区别,但她勤于修饰,以美示人,让人想起篱笆墙上的牵牛花,不太美丽,但生机盎然;雨中的一丛生菜,无人注视,却自顾使劲绿着。
该下车了,那么短的时间里她就和那对母子结下了友谊。她的行李像个小货架,下车时要人抬着才行,那对母子没待她提出请求,就主动向她伸出援手。
她走了,像一缕阳光,从窗子里逸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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