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繁重之余,总是抱怨太过忙碌和辛苦,每每无限憧憬地渴盼着周末或有个长假能彻底地放松。当真正事随人愿的时候,又觉得太过平淡平静,反而怀念起工作时的忙碌和充实。人往往就是这样奇怪,这样矛盾,又是这样的不懂得珍惜和满足。
好不容易盼来了假期。原本计划着利用这个长假,或外出旅游,或常探亲访友,或独居一隅,好好看几本心仪已久的书。又或者,携家人一起,悠闲惬意地享受这个轻松假期,然后与自己心爱的人去看几场浪漫经典的电影,漫步随心于每一个日出月落的晨昏。
然而真正闲下来之后,却全然不似意料之中的激动和欣喜,也全然没有计划之内的激情和兴致。也许是天气太热,灼灼的夏日早已将一颗向往户外活动的心,凝成汗珠跌落尘埃。也许是由于突然的闲暇反而不太适应,整个人突然就慵懒了下来,恹恹地也没有了正常的生活规律,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
蜗居的日子,于极致的平淡之中觉出寡味,也丛生出一份焦躁和烦闷。脾气似乎变得大起来,也静不下心完整地看一本书。再加上几个小客人整日的聒噪,大呼小叫的胡搅蛮缠,更是扰乱视听,完全不能坐下来认真写一点随心随性的文字。
为自己这份没来得及调整的心态颇感苦恼,却苦于不知道怎样去打破这份郁郁的平淡。那晚购物回家等红灯,眼光不经意地掠过广告牌上几个醒目的大字:繁华向右,宁静向左。那是一个新建小区的售楼广告,小区就在马路边上,右转便是车水马龙,人流喧闹如织的大街,又哪里谈得上真正的宁静向左!
禁不住好奇,将车拐了进去。小区楼层不高,每一栋楼距也很近。这寸土寸金的地段,是绝不可能有200米楼距的。整个建筑群呈一种沉静的灰白色,每一扇窗子后面透出各种深浅不一的光晕,隐隐有欢声笑语及电视的音调传来。缓缓步入,窄小的空间被最大限度地利用起来,各种设施配置齐全,花草树木经过匠心的布设,在幽暗的路灯下显出一份别样的和谐和温馨。
许是那份广告词的暗示,虽则街道上各种喧哗声声声入耳,但这一刻,心却异常平和宁静。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份极其高明的心理暗示。繁华也好,平静也罢,全在乎观者之心。当你真正静下心来,但凡入眼之事物皆平和悦目。也只有静下心之后,方能觉出生活中点滴精彩和感动。
身处繁华喧嚣的尘世,每个人都沾染了太多的浮躁,太多的功利之心,这个充满欲望的现代都市令我们陷入一种迷情和迷茫之中,无力拔出自己。而生活本身其实是平凡而平淡的,一切富贵荣华如浮光掠影,最终都要归于平静。那么,能够静下心来,冷眼看世界,该是多么大的隐忍和超脱!
其实宁静与否全在于自己心态的调整。当你的心归于平静之后,即便身处闹市依然会心境从容。当年埃及的纳吉。马福兹,就在开罗市中心的一家小咖啡馆里,构思酝酿出许多经典优秀的作品,并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曾经看过那个咖啡馆的照片,小小逼仄的空间里,只有几张小小的咖啡桌,头顶一个缓缓转动的悬挂式电扇,靠窗那个便是他的座位。从窗口往外望去,是希尔顿酒店和阿拉伯联盟总部,那里的繁华和闹热是可以想见的。但马福兹就是看中了这个窗口,窗口内的这张小桌,小桌边这份独有的安静,从而潜心静气地开始他的创作。由此可见,其中到底是小空间还是大视野,还是大排场而小见识?因人而宜,平心而论罢了!
而当年爱因斯坦也是在街边一家嘈杂咖啡馆楼上的小房间里,一边听着外面来往穿梭的车马和鼓楼钟声,一边思考着宇宙的时间和空间,最终在这里完成了伟大的相对论。是怎样一份恬静和淡然入世的态度,方能把如此繁华躁动转变成另一种深邃的思考,不受干扰而另辟宁静的神韵?我想,是那份繁华向右,宁静向左思想和灵魂的纯正和高贵!
记忆犹深的是看秋雨先生在巴黎那个最为热闹的得弗罗朗咖啡馆里,与萨特、波娃他们巧遇的场景。其实萨特他们是那里的常客,很多名作就是在那里完成的。开始秋雨先生都觉得奇怪,如此名人为何不在自己安逸舒适的家中写作,而选在如此繁华闹热之处堪受外界干扰,挤到一张小小的咖啡桌上来呢?
但当他看到萨特他们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和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中,将包括秋雨先生一行看做隐身人时,连眼角也不扫一下的那份彻底漠然的情景,先生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中的每个人早已经形成一个气场,每个气场都是内向而自足的,其他人的来来去去和喧闹穿梭不过是增加了另外的一个气场而已。这种身居闹市而自辟宁静,固守自我而愿品尘嚣的生态悖论早已在他们那里形成一种公约和默契。于是,他们“神态自若,异香巨臭,无所闻也,山崩河逝,无所见也;于是,他们面容雅静,眼神奕奕,形若无人”;于是,秋雨先生心中所有的《悬念落地》。
默念着那一句繁华向右,宁静向左,心下渐渐释然。于是,驾车时少了一份躁动和急切,等候红绿灯变换之时多了一份从容和淡定。于是,再看街头闪烁的霓虹便不再觉得分外的刺目,听那些高低起伏的汽笛也不似以前那般刺耳。摇落车窗,晚风一点点涌入,一份清凉和温润的气息瞬间将我拥紧。
天边,银河浩瀚,繁星如晨,一轮素月,如冰轮幽静娴雅地悬垂在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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