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到乡下老家,年迈的母亲就会唠叨个没完没了,而我也就理所当然成了享受这道大餐的主角。
一进家门,还没等我站稳,母亲就已经絮絮叨叨地讲开了。每次大都是从我给她买的礼品开始,不是说她的身板好,吃啥都一样,就是埋怨我乱花钱不知节俭,然后就会坐在炕沿上给我讲述这阵子家里村上发生的一桩桩小事。从养的老母猪生了多少猪崽讲到小猪如何累人,或是从天总不下雨庄稼旱得够呛讲到怎样忙着浇地,又会从谁谁怎么惹她生了一肚子气讲到邻家的婆婆和媳妇闹了一场别扭……这些陈谷子小事既琐碎又缺乏新鲜感,母亲却讲得非常投入,有时候竟会翻来覆去说上好几遍,直说得嘴角起唾沫星,那股津津乐道的劲头可真叫人佩服。有时讲着讲着,母亲还会突然向我发问,而当我给出自以为不错的回答,却每每又被她批得一无是处。后来我渐渐明白,其实母亲并不是要什么明确的答复,因为在她的心里早已有了坚定不移的答案。就像经验丰富的老师讲课一样,有时提问学生只是为了活跃一下课堂气氛而已。
听得时间久了,有时我也会走神;或是赶上心情不佳,还会表现出不耐烦。这时,母亲就会停住话语,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沉没片刻就会自言自语道:“人老喽,不中用了,连说话都没人爱听了。”每当这时,看着母亲满头花白的头发和消瘦的脸庞上堆起的道道皱纹,一股愧疚之情就会立刻涌上我的心头。于是,我赶快做出一副专心的样子,没话找话地引导她继续刚才的话题。这时,母亲也会不忌前嫌,又重新讲述开来。后来,我一回到老家,第一件事就是坐在母亲身边,聚精会神地听她唠叨她的酸甜苦辣。
我渐渐明白,母亲的唠叨其实就是她内心情感的宣泄,也是她对人情世故的表述。母亲的唠叨,就像是一张流传的唱片,贯穿着对儿女的惦念的嘱托;又像是一首古老的诗篇,写满了对家的眷恋和牵挂;还像是一幅永不褪色的画卷,表达着她内心的爱憎和思索。母亲勤勤恳恳地操劳了大半生,如今已年近古稀仍然不知疲倦地忙碌着。正是由于她对什么事都放心不下,操心着每一位亲人,她才讲个不停,唠叨个没完。因为我离家在外不在母亲的身边,她对我倾注了更多的关注,也把我当作最知心的人,所以每次见面有什么话都要讲给我听。
聆听着母亲的唠叨,注视着她切切的眼神,我深深地懂得,年迈的母亲看中的并不仅仅是儿女们物质上的帮助,更加渴盼的是亲人给予精神上的抚慰。为了让母亲晚年幸福,为了让她心情舒畅,我愿做一个忠实的听众,永远专心致志地倾听她的唠叨,为她排解郁闷,为她分担痛苦,也和她一同分享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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