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我独自坐火车从 |慕尼黑| 前往荷兰 |阿姆斯特丹| 。
我背着双肩包走出蕴藏着华贵沧桑的阿姆斯特丹火车站,参观了
|梵高博物馆| ,然后嚼着一欧元的汉堡逛到红灯区,那里摩肩继踵,穿着荧光比基尼的或者补妆或者摇摆的舞女把我看的一怔一怔。在花红柳绿的红灯区边的小烟铺,挑了三包雪茄给家父。总共六根,才花掉五欧元,比我想象的便宜太多,兜里掏着钱,心里偷着乐。
溜达到晚上十点,已经没有什么好逛。查一下车票,发现最晚一班回瑞士的火车已经开走,最早的是次日早上七点的。
为了省钱,而且晚上的阿姆斯特丹也太冷,我回到火车站把双肩包一卸,找了个长凳子打算将就一夜。刚开始来来往往的人还很多,坐着坐着,只看得见下火车的人,看不见赶火车的人了。虽然火车站里越来越冷,我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枯坐到天亮。
这时我右边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位矮个子男子,他问:“你是哪里人?”
“中国人,”我说。
“你怎么不去坐火车?”
“今天已经没有了,我等明天早上的。”
“你还是去机场或者找个地方住。别看现在人来人往,等到半夜,谁也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我听了,心里暗暗叫苦。他还想跟我说些什么,话说到半截被左边一位高个男子截了去,他说:“我不知道那个跟你说话的人有什么目的,但是我要告诉你,这里到了晚上很不安全,他们说的话是一样的——我来这是为了接我的好友,韩国女孩,到我家里小住。你也跟我们一起吧。”
我同意了。
等到韩国女孩出来,我跟着他们一起坐着车回到住处。我穷游十几天终于可以不用导航、不用步行换地铁四处打听,就到了住的地方,终于痛快的洗了个热水澡。晚上我和韩国女孩睡在客房的高低床上,我也十足的感恩,因为我走了一路,都是订的四到八人的青旅,经常被呼噜声吵的睡不好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房主和妻子已经在小饭桌等我们了,他特意给我们一个人两片面包,抹上厚厚的猪肝酱,一口咬下去,全是阳光的滋味。他还打趣说,欧洲人听到中国人吃猪脚都觉得不洁,可是看看我们,我们这个酱可是猪、牛、羊等好几种动物的肝脏做成的,哪有干净到哪去!
后来我回到在瑞士的寓所,到超市买了一模一样的肝酱,怎么也吃不出那种欣悦的味道。
那时我才相信人的味蕾和心境、处境呈负相关。越是落魄,触感越灵敏。
早在几十年前,相声大师刘宝瑞先生有一段名叫 |《珍珠翡翠白玉汤》| 的单口相声。那时朱元璋兵败,只身一人逃到郊外的小破庙,刚到庙门口实在支撑不住,倒地昏迷不起。平日里就住在这破庙里的两个要饭的回来了,摸摸这人还有热气,赶快抬到屋里。
屋里暖和了,朱元璋苏醒过来,又渴又累又饿。两个要饭的熬了一锅烂菜汤,怕朱元璋喝不饱,扔进去了点饭噶扎、臭米粒、馊豆腐、白菜梆子,朱元璋咕咚咕咚喝下去,觉得像是一下子就打通了奇经八脉。过了几年 |朱元璋| 当了皇帝,每顿菜好几十道,好吃是好吃,但是都不如当年那小破庙里的珍珠翡翠白玉汤那样荡气回肠。
|慈禧| 晚年的贴身女侍官 |德玲| 回忆,老佛爷在宫中每天正餐要有一百多个菜,而且也就是吃几样,剩下的都赏给皇后或者地位更低的官吏。除了正餐之外,还有餐后小甜点,什么银耳莲子羹啊,想吃的时候直接传旨下去,御膳房立刻生火做饭。八国联军打进北京,慈禧慌不择路逃往西安。路上是又饥又渴,前来迎接圣驾的官员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进献,带来了几个农家做的窝头,慈禧咬上一大口,高兴的满眼泛泪。
人生在世,总是想要抓住些什么。而我们所抓住的,又以为能够长久的拥有。
其实人生更像是一条曲线,“得到的都是侥幸,失去才是人生”。
想清楚了这一点,失去的时候就不会那么悲观,得到的时候才能够潇洒的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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