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前几天,尚文起了一个大早,去了一趟火车站,买好了一家去往北方小城老家的车票,这个是尚文铁定的习惯,每年的这个时候,他总要带着老婆儿子,赶一千多里的路,就是为了给过世的母亲上一炷香,在母亲的坟前烧一把纸钱,放上一束鲜花。
尚文是这个小山村里第一个走出去的大学生,是这个村里的骄傲,也是这个小山村里出了名的孝子,当他每一年回到曾经生养他的小山村,村里小时候的玩伴都清楚清明到了,不约而同的到各自家的祖坟上添把土,烧上一把纸钱。
虎年的清明,天出其的好,阳光暖暖的,尚文和儿子很细心的拔去父母亲坟头上的野草,添上几把新土,叫儿子把鲜花毕恭毕敬放在爷爷奶奶的坟前,老婆在一边把纸钱给从未见过面的公公婆婆烧上,自己跪拜在父母亲的坟前,思绪里都是和母亲一起走过的岁月。
尚文的母亲是一个知青,因为家庭出身不好(解放初到大跃进把人的成份,分成贫农,雇农,富农,地主,资本家等等)上山下乡下放到的这个小山村,那年尚文母亲十七岁。由于成份不好,母亲一到小山村里就受到了很严格的再教育(那个时代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是经常挂在嘴上的口号)和严重的歧视,村里没几个人敢和母亲走近一点,个个都争着和资产阶级划清界线,惟独当时的生产队长像颗大树一样的庇佑着母亲,那个人后来就成了尚文的父亲。
尚文母亲是这个小山村里惟一识字的人,虽然成份不好,但村里的人都找她写个信或者念个信什么的,慢慢的母亲在村里的地位明显的高了起来,下乡后第二年,挺着个大肚子的母亲就被大队里安排在村里的小学当了代课老师,就在这年的冬天生下了尚文,也就在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后,尚文父亲因为救一个落水的社员永远地离开了,关于父亲的样子,尚文是从父亲惟一留下来和母亲的结婚照片里认识的。
父亲去世后,全家的重担一下子落在尚文母亲瘦弱的肩上,母亲既要照顾这个家,又要服侍好他年迈的爷爷,还要把尚文拉扯大,基本上是天没亮就起来家里家外的忙,等到上学的时候,就把尚文背上一起上学,晚上等尚文一觉醒来,母亲还在小油灯下批改学生的作业。
当时农村的教育资源几乎是一穷二白,母亲要教一年级到过渡班(现在的六年级在那个时候称作过渡班)所有的课程,由于天天跟着母亲,十一岁尚文已经上完了小学所有的课程,虽然年龄是整个学校最小的但成绩是整个学校最好的,每每期末考试成绩出来的时候,尚文母亲疲惫的脸上挂上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尚文的初中和高中是在几十公里外的公社(相当于现在的乡镇)中学上的,学习比较紧张,基本上半个学期才能回家一次,他母亲总是托来公社开会的大队书记带给尚文家里最好吃的东西,和母亲赶夜给他做的新鞋子。
每次回家他母亲总是早早的在村口等,每次尚文返回学校,他母亲总把他送出好远,一直等到看不到儿子的背影;
每一次回家尚文总看到母亲又苍老了好多好多,可每次见到尚文,母亲总夸他长大了好多好多;
尚文母亲从没问过他学习怎么样,可每次回家他母亲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高考当尚文以全省数一数二的好成绩,兴高采烈的回到家时,他母亲一如既往的早早等候在村口,尚文远远的望见憔悴的母亲,头上挂着白花,心里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原来是他爷爷走了,他母亲为了怕影响他高考,狠着心没有告诉他,为了这个他和母亲闹了一个暑假的情绪,直到他后来送别母亲的那一刻,才深深的知道,他母亲当时是忍着多么大的伤痛,一个人操持着送别爷爷。
大学尚文是在南方一座喻作天堂的城市里过完的四年,为了每年几千元的学费和生活费,尚文母亲几乎借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变卖了家里所有的东西,就是自己病了,也舍不得去趟医院,到山上自己去挖一点草药吃,就凭自己一人的微薄的几十元代课工资,养几头猪羊和卖鸡蛋的钱,供尚文念完了大学。
尚文工作后要接母亲一块去住,可他母亲怕儿子刚刚工作,负担太重,死活不同意,对尚文说现在闲下来,以前没时间陪他爸,现在要好好陪陪他爸,尚文每个月寄给母亲的生活费,母亲总是原封不动的退回来,说自己在乡下化不了钱,每次信里面总是关照儿子注意身体,给自己买点营养品。
尚文是在母亲最后一刻才接到邻居的电话,邻居说母亲已经病了好久了,但一直不让邻居打电话告诉尚文,怕耽误儿子工作,是邻居看尚文母亲实在病重,偷偷的瞒着尚文母亲跑到村里打的电话;等尚文赶回来时,母亲拼劲最后的力气,说了一句:儿子,你回来了,就微笑着离开了人世。
母亲,世界上最也没有比母爱伟大的了,正如艾君所写的:母亲是首诗,写满了勤劳、善良、自豪和挂牵;母亲是孩子走路的启蒙老师,教会了孩子为人处世的社会道理;母亲是孩子生命的保护伞,保护着孩子在磨砺中闯下去的勇气;母亲是孩儿搏击风雨的靠背,回到母亲身边一切困惑就会得到安慰,变得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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