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醉人,夏清绝,秋远行,而江南的冬天多半是蛰居的岁月。-
冬日萧索,浮云无光。苦雨的日子里,雨更洗劫了季节的颜色,淅淅沥沥的,日光融化成水泄了一地。月被打入冷宫,繁星早作鸟兽散,而寒风更是砍杀逃过秋劫的生命,冻毙一地的鸟雀,赏给夜里的饕餮为食,活着的也在哆嗦。
此时,像躲避洪水般藏于高楼,一旦出去,不是被风刀刮伤脸,就是被雨箭射肚。生活有时就是这般无奈,像个囚笼桎梏我们手脚。时间这守狱人屈从风雨淫威,肆意拷打笼中囚犯。它也需要别人的皮开肉绽、伤筋动骨发泄被迫屈从的戾气。
照理冬日许多佳节少不了走亲访友,是不得囚居的,可纵有日夜笙歌,也大半身不由己,言不由衷。更像是押犯人游街,他们用鸡蛋、菜叶砸我们的蓬头垢面,是在拷打后的旧伤上撒盐。于是为了疗养旧伤、治疗新伤,只得长期龟缩、蛰伏在家,胜似贬谪,深居简出,终日惶恐。一阵风雨飘摇后,思想风干成屑,脑汁雨搅成糊,看到人迹不知板桥霜,听得鸡鸣想不起茅月店。幸可乱翻书,于枯黄书页间翻阅别人的悲欢离合,和他们共个阴晴圆缺,同行白纸黑字,聊以自慰。如果牢房的墙角缝隙漏进一丝阳光,我就像捡到整个太阳一般欣喜若狂。蛰伏的另般好处是起睡自由。倦鸟归林,床成了唯一的乐巢,默念几遍心经,如果诸法真的空相,就能安然去寻梦里灵山。
好在年底放晴几日,白云出轴,容与自在,卷书在手,踱步阳台,清茗一杯,浊酒一壶,渴时微饮一口;偶撷妙语,浮一大白,兴尽处,不免嚎喉一声;心恸时,掬一把热泪,当真痛快。想来去日苦多,既不能共一江春水,自当掀下伤疤铺路,摘下孤独的心高举过头顶照亮前行的路。灵魂若真蹦出体外,就是兀立阳台也跋山涉水,遨游环宇,走过一段心旅历程。
阳台在四楼,较高了,可极目远眺,四围山色中,外界作不得遐想。若非腾云驾雾,自是难以顿悟山顶松柏的孤绝。它们凌绝顶,不屑于山坳低谷,算是真正的蛰伏人。好在青山自有意,四季常青的佳木葱郁,加之阳光和煦,黄橙橙染了一地,使得几只山雀误掠起金色的石子。若不衰草凄迷,真以为春提前了。山脚溪流婉转,一江春水倒映青松,引得飞鸟停伫松影。溪中隐约可见汀上白沙,偶有白鹭划过天际,小憩渚上,印上鸿爪。若在激流险滩处,鹅黄的卵石也在溪浪里翻滚,三三两两,好似顽童潜水其间,时而露头,炫耀泳技。顷刻,又一排白浪卷起,拍打岸上一大片延绵赭石。“故乡多有好山水,不似西湖浪得名。”刘大白妙语如斯,真当佐以浊酒。-
自古水是女子化身,而山则象征男子。水顺山之走向延伸至外界。山连绵,水绕山,真像个女子依偎在男子怀里,叮咚水声是她们的呢言喃语;水拍金沙是他们的耳鬓厮磨。男子携手恋人畅游远方,在断层处跃下一帘瀑布;在低谷时休憩一湖春水,直至天涯海角,直到海枯石烂。若真有一段爱情是纵马草原,摩挲大地,此乐如斯吧!人生四大乐事,在这塞上牛羊相为伴,携手共赴天涯游面前,终是尔尔。
乡下孩子自来与这水结缘,他们脐带一端就系在水里。累石、筑坝、截水,像造物一样重塑田埂地头的引水小渠,待得下流渠水干涸,把钻入沙里的泥鳅揪上来,积得一脸盆的游鱼,方是兴尽,再搬开石块。于是下流又有新鲜血液流徜,哗啦作响,是讴歌他们的胜利。田埂间任何一条水渠都剪下他们的影子。有他们的雕刻,任何流水都成为一件艺术品。
而深山被大人渲染成魔窟,野兽做窝不消说,便是鬼也在里面安巢。所以只有到低丘矮岭摘几枚野果,拔几株野草,真正的深山乡下孩子也是不敢涉足的。再者里面种不得果林茶圃,松柏磊磊而已,是游兽的乐园,也就不需农忙时孩子帮把手,就更加没机会游玩。-
玩转溪流,爬惯矮丘,落日的余晖依旧投射当年的影子,当时的笑声冰藏多年依旧融化作叮当水声,而山谷幽兰却是无人问津。也许那里真有七十二福地;也许真有洞天石扉,訇然中开;也许真有青青的云,澹澹的烟,也许,也许….一万个也许也只能化作一颗颗石子铺成乡人们早出晚归,谋划生计的路。唯一有有这份雅兴的徐霞客也只得活在书里。
像我这般凭观者,偷得浮生半日闲,也是习惯了望湛蓝天空遥想天上云君;习惯了隔山遐想其后山鬼;习惯了一次次梦醒后兀立栏杆,喝下茶杯中泡久的眼泪。如果真能把白云拼凑成我的床;如果真能把青松雕成我想见的人;如果真能迤逦进山,邂逅刘阮的天台仙女,她们一定对我耳语:“凡间已历七世,还是留下吧。”
如果,只是如果,只是一次次梦游天姥吟留别。冬之蛰伏也许有三分闲趣,可剩下还有七分在风雨中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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