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是单元楼。同一个单元里住着一对老夫妇。男的是单位退休职工,老伴是附近村民,家里还种着一点菜地。
时常的,我走到楼梯口,或者男的、或者女的,等在那里。有时拿了一把菠菜,有时拿了一把韭菜,有时是一个嫩嫩的小南瓜等等,硬是塞到我手里,说自己种的,没有污染,放心吃吧。
我难以推辞,每每都接受了。
我还知道,为了在我下班时能够“正巧”开门遇见我,老两口总是在阳台上张望着下了班的我,并静听着我上楼梯的脚步声,在我走到她家门口的一霎那,正好打开门,用心可谓良苦。
我拿了老人赠送的菜回到家,有时吃了,有时看着不好,就懒得做,慢慢让菜变黄,最后扔掉。如若老人知道了肯定觉得可惜。但是不好拒绝老两口的心,还是一如既往地接受着,然后或者吃了,或者扔了。
有一天,我拒绝了,而且拒绝得很干脆,到现在我也在为自己那天的举动感到吃惊,因为我是一个不善于拒绝别人的人,却偏偏那么做了。
那天是那个男的老人。我走到他家门口,啪嗒,门正巧又开了。老人拿着一把绿绿的但是很显然长势不好的小白菜,说,拿回家吧,炒炒吃,或者做小豆腐都行。
我说,不了,谢谢,我不要。家里有,好多菜都快坏了,您留着吃吧。
老人说,我家里也有好多,拿着吧,自家种的。
我说,谢谢我真的不要。
老人见我与往日不同的坚决,便也没再勉强,讪讪地进了门。
在他关上门的一刹那,我知道,我拒绝的不是几棵白菜,而是拒绝了两颗向我敞开的心。
拒绝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前几天,我自告奋勇,挨家挨户收取本单元的楼顶修缮费。所有的人家都很痛快地交了。到了他家,男的老人说:我家不交了!
我问:怎么了?
说,这房子我住不长,想处理了它。
我哦了一声,没说什么走了。
汇报给负责的楼长。楼长不屑地说:什么处理啊,明明是想逃避交款,这俩老顽固,总是这样难缠。
最终,他家的款就是没交。我是存了一些看法在心里的。往日的好,全在交款这件事上画了半个句号。
其实,内心是恨着自己的狭隘的。为了一点鸡毛和蒜皮,把垂垂老矣的两颗心伤了,委实有点过。
自此便很害怕走过他家的门口。走过时,也很怕遇见他俩。
也遇见了,但是不在他家门前,而是在楼下。互相有了隔膜,虽然不是水火不容,但是没了以往的和谐自然和从容的心情。没了风景,就没了心情。
毁掉一种风景很简单,营造一种风景却很难。
伤了的心情还能复原吗?试着修复吧,即使不能回到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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