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有一个同学,挺有意思的,算不上大奸大恶之人,也没有小偷小摸之习,但是为人处事,总是莫名其妙地让人不舒服。
举个例子说吧。
有一回,她和别人辩论郭某某是不是成功。
她觉得抄袭了,这人就得彻底否定,对方觉得郭某某在商业上很成功。
观念分歧,算不得什么大事。
但她不是努力证明自己的观点,而是向左右寻求认同,变成一个阵营,通过人多势众,来压垮对方。
“A,郭那么恶心,烂到家了,你说是不是?”
“B,你看,居然有人为郭说话,这种人真是醉了,你说对吧?”
“C,你听听,她居然说郭成功,你说好不好笑?”
被拉拢的人,要么出于客套,嗯了一声,要么不置可否。被辩论的对方,在她的拉帮结派之下,往往都会生出暗气。
咋回事啊,明明是我们俩在辩论这事儿,你扯上一帮子人干嘛?打群架啊?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于是要么气得住了嘴,要么不屑于继续。
日子久了,大家都不太想和她靠近。
一个学长一针见血地说:随时随地都需要拉帮结派的人,要么太虚弱,要么太自恋。她是前一种,因为无法认同自己,才需要群体的扶持,用以对抗他者。
像我同学这样的人,生活中其实有很多。
比如你,大概也是其中一个。
“我出轨了,真希望周围的男人都有婚外情!”
“我失业了,真希望大家都事业失败,没有一个是功成名就的,这样看起来,大家都差不多,我也差不到哪儿去。”
“我几年不读一本书,不怕,看起来他她它都是不读书的,我不是一个人!”
人都有自我保护意识。当大脑感觉到危险时,第一反应是寻求安全感,于是,我们会急于扎进一个群体之中,寻求群体的保护。
这个群体,往往与自己价值观相近,阶层相似,品行相同,成就差不多。
于是,身处其中,你会生出一种“都是自己人”的安全感。
只是,我们没有想过,和“自己人”在一起,你会缺乏自省的契机。
同伴也出轨,朋友也失业,伙伴们都不读书,于是,你会在这种集体中,合理化自己的堕落、谬误和愚昧。
“你看,男人都出轨,我出轨算不得什么过错!这是人性,不是错误。”
“看看,大家都赚不到钱,不是我不努力,是这世道太操蛋。”
“谁还读书啊?书又不能吃,读来干嘛!”
在这种心态之下,你会过滤掉与你相矛盾的新信息,失去觉察心,失去自省力,将人生的所有困苦与失败,都归罪于他人或世界。
这是危险的。因为你会因此变得越来越LOW。
大千世界,观念的相异,人与人发生冲突,其实是非常平常的事情。
换句话说,冲突不重要,解决冲突的方式才重要。
如果你遇见与自己不同的声音,立刻如斗鸡般炸毛,马上召唤同类,百般攻击,那么,你会遇见越来越多的冲突,因为你缺乏倾听的智慧,和解决问题的勇气。
但还有一些人,他们不在乎谁对谁错,也不在乎谁输谁赢。他们会在发现与他人不同时,清醒而冷静地分析利弊,汲取他人之所长,弥补自己之所短。
巴菲特也知道这一点,“人类最擅长这样过滤新信息,使现有解释仍然成立”。所以他一直强迫自己换位思考。
达尔文同样如此。年轻时,一旦他发现,外界有声音与他的理论相矛盾,他会特别认真地对待它们。他始终随身携带着一个笔记本,强迫自己在30分钟之内,记录下与他的理论相矛盾的东西。
他知道,大脑在30分钟后会忘记它们。他对他的理论越坚定,他就会越发积极地寻找矛盾的观察。这才是真正的理性。
因此,当我们被别人认同时,也要理性审慎地看待自己是否有失涵养或过于偏颇。
如果你的观点本身就是有问题的,这时候被认同就是很危险的事。
你将与那些认同你的人形成一个默契的互动团体,并受这种认同感影响,长期陷入“同仇敌忾”的深渊,在无涵养、不理性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人生于世,我们都是孤独的。所以,我们都在寻找相似的人,寻找认同自己的声音。这是一种本能。
但是,成长的意义就在于,当你知道本能带来的危害,就要用理性,去克服它、改善它,使你不再是虚弱的巨婴,而是一个自强的成人。
最后再讲一个正面的例子。
我有一个非常尊敬的大学老师,她是大龄剩女,30多岁还没有结婚,但是,和普通的剩女不一样,她非常温和,也非常聪明。记得有一回,和她讨论课业的间隙,聊到她为什么不结婚。
我说:照我们看来,婚姻虽然不完美,但是是目前为止,我所知道的最好的男女合作的方式。
她极其认真地倾听我的话。
在我阐述完自己的观点之后,她才缓缓地告知她自己的理念:如果两个人真正有爱,那么,以哪种形式结合并不重要。
最后,我们当然谁也没有说服谁。但我感激的是,明明她可以拒绝谈论,但她依然尊重我的所有言辞。
“为什么你明明不认同,还是心平气和地和我说呢?”
“是的,我确实不喜欢。但我记得赫胥黎说过,事实不因为被忽视而消失。攻击与回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那么,为什么不听一听呢?毕竟,我又不能证明我是天底下最正确的人。”
当即我就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老师。
是的,当你发现,你只认同和自己一样的观点时,这说明了一点——
天上地下,你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你正处在一个相当危险的思维封闭区里。
而当我们勇于接纳所有,开阔思维,世界就会逐渐清晰起来。针对一个事件,你会多看看不同的言论,思考对方的出发点,追根溯源,迅速判断其价值观与你是否一致。
倘若不一致,真的不用戾气冲天地,强迫对方丢盔弃甲臣服于你。你只需要倾听,并理智地分辨孰是孰非,孰可孰不可,然后做出自己独立的判断。
真正有涵养的认同,是海纳百川。
而真正有涵养的不认同,是就事论事。
而真正的理性,是无论认同与不认同,都能视之为契机,从中得已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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