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月的时候,我回到了曾经的地方。街道依旧拥挤,人群焦急。我站在这样的地方期待一场遇见,温习一次邂逅。
不断的有急救车过来,也不断的有人从手术室里出来。相拥,或哭泣,或微笑。我隔岸观火的看着他人的生老病死,忽然明白了生命也不过是最最纯粹的物质。起点和终点不过是一场华丽的玩笑。横贯在中间的时候,我们被虚空的世界包围,以为自己得到很多,以为期待很多,其实都不过是烟火的瞬间。
一条曲折回旋的小巷,在半年前来过一次,半年后我还熟稔的记得它的所在。在最里面的一家店里要了一碗什锦饭和一份最简单的酸辣汤。雾气不断的升腾,阻隔了视线,我看着街角的一切,恍若隔世。
家庭式的经营,老板、老板娘兼任了伙计和厨师。阿姨不断的过来,问我还有什么需要。一直的面露微笑说:“谢谢阿姨,我真的不需要了。”最后一次,阿姨说:“小姐,能不能不介意我问你一点问题?”我扯下P3,“阿姨,请讲吧。”其实,她不开口,我也知道她想问些什么。对于这条小巷,我是个奇怪的客人,穿过几条马路,踩了一路的雨水,衣服鞋子通通潮湿,只为了一碗再寻常不过的炒饭。她们看见了我,看见我七拐八拐的进来,可是,她们不知道我是从这座城市的最西边,坐了1个多小时的车子,只是为了这一份普通的温暖。更不知道这一切对我而言的意义。
可是,我自以为足够聪明,还是料想错了,阿姨叹了一口气,她说“我的侄子,他骨癌了。我们不知道,怎么救他,也不知道他将会怎样?只能看见每一个外观上跟他体症相似的人就问一下。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了。”阿姨艰难的说完这些话后转身离开。
我惊诧了,我说“他现在在哪?”,“他怎么样了?”,“他多大?”。语无伦次的反倒变成了我。几天前,我还在为了我的新小说,待着机会就拼命的跟余辉讨论骨癌,我们都以为这是不寻常的病。所以,我取了这个素材。可是,现在真的有人骨癌了,他就在我身边,他甚至就住在我曾经住过的病房,他才8岁,他的生命刚刚开始,却不得不面对最坏的结果。
阿姨说:“姑娘,我带你去看看他吧!”
我就这样回到了曾经的病房,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长期卧床的缘故,小家伙被剃了很短的板寸头。羞涩、木衲,一点也不像这个年龄的男孩应该有的样子。我说,“姐姐包里有童话书,姐姐给你读故事,好不好?”他的眼里,终于有了神采。他的父母都是很憔悴的样子,可还是微笑的看着我和他们的孩子。热心的倒水,拿水果给我。我说,“不用了,阿姨!我待会还要回去上课!”“你还在念书?大学吧?”“恩”,我说。“学医的吧?看着想。”他的姨妈不等我回答,自己下了定论。我木木的笑了笑,没有辩解。在之前的小店里,我滔滔不绝的跟她列举了很多的病历。这应该是医生才会的吧?可是,我不是,真的不是。
在这个三月,我依旧徘徊于某条青石板路,思恋一些人,反省一些事。我曾与那男孩相同的位置度过了自己19岁的转弯,上一个三月有着充裕、和煦的阳光。我在这边,一瞬长大。忽而一年,命运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我一直预感着我会回到这个地方。继续治疗,当实习生或是制作相关网页?我不知道会是这样,一个虎头虎脑的可爱男孩子将我带回了这里。很多时候我跟他讲话会忽略掉他正在生的病。不过是平常的小孩子,命运却对他格外的无情。
只待很短的时间,在医生、护士上班前,找借口,走掉。
不是有课,不是赶时间,只是不想遇见。静默的爱是我唯一的要求。如果在这个地方再次相逢,一切美的像我之前要求的童话。可是,然后呢?一切该朝向怎样的方向发展?
从病房出来后沿后面公园的河流走上整整一圈,近一个月不休不止的雨水将它变得满而清澈。鸳鸯开始戏水,柳叶抽出嫩绿的枝桠,微风起出,荡起层层的涟漪。我在行走的过程中默念一小段的圣经,真诚的替住在上面的韬韬祈祷。自己的心也开始变的宁静。这个三月,遇见的是这样的故事,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一切都会好的吧,我,韬韬,我的梦想和爱情。最终我在医院的布告栏上看见了补习、培训的启示。想起了来这边的初衷。却没有去细看。我想我的医学梦,终究只是昙花一般乍现就凋零吧。我的心那么敏感,不可能可以熟视无睹的对待各色生命,不可能忍心看见那些肌肉明明还在人身上就已经开始腐烂的,不可能面无表情的看病人身上尚未结痂的伤口。
有一次,下楼的时候。看见马路对面有一个医生步履匆匆的过来,我怔怔的站在那里,没眨一下眼,雨伞倾斜,心房不规则的率动。等到一个红灯过去,才发现并不是的。我之前看见的那张熟悉的脸,只是在雨水的协助下产生的幻觉。心里开始翻江倒海。
爱和不爱,都是一种不可名状的疼痛。我无从左右,唯一可以选择的只有避开或是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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