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认识的时候,忽然发现,我已经有一点老了。
倘若只是一般朋友,我断然不会有这种感觉。可是,他爱上我,我也爱上他。当然,他未婚,我未嫁,都没有谈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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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即使这样,也不能让我接受他的感情,因为我很怯懦。我的理由很充足。
“我比你大”,我对他说,“大了整整三岁。”
他瞪着我,不出声。“我是你的领导!”我想说服他(他是我的科员)。他还是不说话。
“别人会说闲话的!我很担心。”
“那就让他们去死”,他笑了:“把他们当空气就行了。”我爱他,我愿意相信他。说的好听,做起来可不太容易。
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原因是多方面的,我的父亲是单位的领导,我又是他的顶头上司,对他不利的谣言自然越来越多。我们双方的父母也不赞成。于是,我们的每一次约会都像偷情。冬天,我们关着灯,坐在办公室聊天,门外的脚步声总能让我们窃笑上好半天。他和我的办公桌正对面,不太敢说话,主要还是我害怕,其实有什么呢?于是他给我写信,就那样,近在咫尺,一封封写了不少。
压力最大的那阵子,有一次,他带我去爬山,掏出一个瓶子,里面已经放了一张字条。他告诉我,字条上写的是他最想和我说的话。他说:“你有没有什么想写给我的?”我飞快地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折叠起来交给他。他把瓶子埋起来,做了个标志,笑着对我说:“三年后,我们要么已经结婚,要么就早已各分东西。但是无论如何,三年后的今天,我们都要来到这里,都要把这个瓶子取出来,看看我们给对方写的是什么。”我听着他的话,一声不吭,泪水早已流得满脸都是。
他说:“不到最后,我不会放弃。我要娶你,我要正大光明地和你走在街上。”
他辞去了工作。搬出单位,在外面租了一间小屋,我们凑钱买了电视、冰箱、洗衣机,把小屋变成一个小家,他高兴坏了,抱着我在家里团团转……
一开始,他找了一份还可以的工作,可不久公司垮掉了。
之后的日子,很苦涩也很甜蜜。近一年的时间,他大部分时间在家赋闲。我知道,辞职的决定虽然是他做出来的,但毕竟是为了我,我很内疚,对一个男人而言,失业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他的家在外地,一直瞒着家人,每次见了他,他心情都仿佛很好,一时找不到工作,他就看看企业管理,市场营销方面的书,写写东西,他从没发愁过。近一年的时间里,他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没有朋友,没有娱乐,与外界没什么交流,可我从没听他抱怨。只是在闷极了的时候,他会说:“天气不错,出去溜达溜达。”
我很担心,也很伤心,也很快乐,也很骄傲。
他有一个大脑袋,我知道,他绝不是最聪明的那种人,可我也从没怀疑过他的能力,更加不会怀疑他对我的爱情。
他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很满足的样子。我和他一样,都是胸无大志的那种人,只想有份过得去的工作,最重要的,是有一个相爱一生的伴侣。贫贱夫妻百事哀,是啊,有时,我和他身上只剩几块钱,可是我照样能为他张罗出一顿好饭,吃得他眉花眼笑。
有时我想,我不漂亮,也不温柔,也不聪明,他怎么会爱上我呢?我问自己,也会问他。可现在我不在问了,因为相爱就是相爱,实在没有原因。当你要爱一个人的时候,就算他是十恶不赦,在你眼中,也是最可爱的。
他没送过我什么东西。情人节就更没有,可我不在乎。有一段时间,他在一个中日合资的企业工作,那时还是冬天,每天上班下班路上就要赶5个钟头,我常常等他到八、九点钟。有天晚上,他回来已经九点了,吃完饭,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日本的软糖,说是公司的日本同事送的,他只拿了一颗。知道我爱吃糖,就带回来给我吃。那是一颗小小的糖,还带着他的体温。我拿着糖,忽然哭起来,哭的好大声,他手足无措地抱着我,他不知道啊,我是多么感激那颗糖,我是多么爱他。
那颗糖,我和他一人吃了一半,糖纸至今还平整地躺在我的音乐盒里,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颗糖真的很甜。
再后来,我们结了婚。
再后来,他终于找到一份还不错的工作。
终于有一天,我拉着他在山上找了半天,找到了当年“藏宝”地点,那瓶子居然还在!我们俩不约而同地想去抢自己写的条子,可是都没有成功。他对着我写的条子迅速看了一眼,忽然愣住了,一向感情不外露的他忽然把我紧紧搂住,半晌无语。
那两张纸条上都只写了八个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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