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许多生日,从童年到中年,现在大都想不起来了。唯一能清晰记起的就是懂事以后的每次生日都让我不得不体会自己孤独的宿命。
18岁生日时,我到照相馆照了两张像,一张是挽着母亲照的,一张是独自照的。照片中的自己淡淡地微笑着,不按世事的模样。此后不到一个月,我就离开了故乡到更西边的一个城市求学,从此就再也无法回到故乡的那个家去。直到现在,心灵还浸在漂泊无根的感觉中时常失去归属。如果那时能预料以后的人生还有那么多痛苦和孤独要承担,照片中的我还会笑得那样自然吗?
22岁时,刚参加工作的我决定给自己好好过一回生日。生日那天,我专门为自己买了一个生日蛋糕,怀着努力要振作的心情朝住处走去,可就在过一个铁道口时,不慎将蛋糕跌落在地上。当回到住处看到已摔的污七八糟的蛋糕时,我觉得这是一个很不好的征兆,似乎预示着我以后的人生道路也会如此混乱不堪。现在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25岁的生日是在南方的一个城市过得。当时我很想逃离曾经的生活,在那个多雨又闷热的城市立足。不经意间,当一位比我富有很多的朋友得知了那天是我的生日时,前一句说一定请我吃饭,后一句突然又问道:“今天真是你的生日吗?”这句话让我刚刚感到温暖的心冷却了。饭是吃了,可我吃得很麻木。当时天还下着雨,我看着餐馆外的路人在雨中匆匆地走着,忽然为这个年轻的城市感到悲哀,这是一个缺乏信赖的城市,是一个别人会把生日当成敲诈一顿饭或一个小礼物的借口而戒备起来的城市。
37岁生日当天,10岁的女儿用自己攒的压岁钱特意去一家小礼品店为我买了一个很精美的木制小手饰盒。当女儿小小的模样拎着精心为我挑选的礼物并把它送到我办公室的时候,我激动万分。那一刻的幸福欣慰连同女儿额头上渗出的小汗粒都一起铭刻在我心底了。
后来,还有几次生日收到了朋友们送的一张碟片、特意从网上定购的一个手包、一个发卡、一支口红。这些小物件,都会让我惊喜、感动并珍惜,甚至会落泪。我知道,这是一份情谊、一份牵挂。
生活有时像筛子。现在,我很少能记住几个朋友的生日,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的朋友记得我的生日。对此,我并不在意。但却很希望生命中非常非常亲近的那几个人能记得我的生日,并在此时送句祝福或一个精心挑选、无论贵贱的礼物。我视之为关怀的体现、爱意的表达。
我年少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会在41岁生日时,怀着非常孤独和木然的心情,独自在珠宝店里为自己买了一个价值不菲的生日礼物。心里似乎在说这是自己对自己的爱和安慰,但却怎么也挥不去无人喝彩般的心酸与落寞。其实指间那华贵的礼物,转眼间就如草芥般不值一提。“从一开始就被轻视的生命必须要自己加倍珍爱”虽然我内心里这个理由越来越充足、并且极具说服力,可怎么就让自己的心逃不脱伤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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