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天,阴沉了几日,终于布置了一场预谋已久的白色战役。白热化的交锋,雪花在不心甘情愿的大地上终于站稳了脚跟。白了,万物被童话了,冰清玉洁。
女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白色的雪地上留下了歪歪扭扭的脚印,她始终认为,这串脚印的旁边还有一行看不见的脚印,那是她深爱的男人的脚印,尽管在外人眼里,没人会看见那串根本不存在的脚印。
女人执拗地把背上的包裹使劲地整理了一下,一颗硕大的汗滴砸在地上,竟然把雪融了一个小小的洞。女人蹲下身子,欲寻找那滴汗水,眼泪已经倾泻而出,平整的雪地上顿时出现了许多深浅不同的小坑,仿佛男人的脸。
十年前,女人还很年轻。其实要说岁数也是不惑,但是女人见到了久别的老同学,准确地说老情人。男人的脸上,许多小坑,还有沧桑贯穿了额头后的痕迹。男人在村口的破庙里,与女人私会。
女人抚摩男人的脸,轻声地问:“这辈子,跟了你无怨无悔,我那口子……”
男人一脸的痴迷,认真地说:“为了你,我愿意去死……”
女人跟着男人手牵手浪漫地穿梭在大都市,消费了每一个如梦的夜晚。缺少钱,女人的脸成为了一朵枯萎的花,男人在每一个消魂的夜晚,用温言软语和强健的身体滋润了女人渴望幸福的心扉。
二人把自己长年打工的洗浴中心承包了下来,凭着辛苦地给人按摩和搓背,还有勤俭节约,一年下来除了上缴竟然还剩了二十多万……
有了钱,女人的脸上擦上了迟到的脂粉。三年后,男人的母亲传来病重的消息,女人随同男人回到了那个贫困日久的简陋住宅。虽然有很多钱,男人的母亲仍然在病魔的催促下上了不归路。
母亲去了,只好带养孩子的女人陪着男人甩了无数颗眼泪,常常望着都市的方向叹息。当女人的泪痕依旧在腮边的时候,男人告诉她:“宅基地批下来了,明年开春盖新房!我们在北京打工的钱一定要攒起来……我去煤矿打工,半年准保把盖房子的钱挣回来!看好两个孩子……你一定要等着我!”
女人在秋天的时候,看着树上纷纷飘落的落叶,望着黛兰色天空越来越圆的明月,出神地倾听蛐蛐的私语,脸上飘了火烧云。女人幻想着男人归来,男人强壮的身体抱着自己,无数次把自己的欲望扯进无忧无虑的世界。
那是一个淫雨霏霏的日子,让人肝肠寸断的他钻在一个黑色的匣子里回到了女人的身边。女人抱着沉甸甸的他的骨灰盒子,泪水打湿了那二十五万元的补偿金。
中秋节的夜,女人痴痴地望着天上的月亮,一个人微笑,一个人自言自语。那一夜,男人随着清凉的风,走入了女人的梦。二人如同两只蝴蝶在绿色的原野翩翩起舞……男人把一朵黄色的山菊花插在了女人的头发上,仔细地看……
“到了!”女人一声轻呼。一座破庙残垣断壁地呈现在女人的视野里。
女人不顾摔了好几次疼痛的身子,几乎是爬着进入了这个向往已久的神秘所在。她虔诚地跪在尘土覆盖的蒲团上,点燃两柱香,望着蜘蛛网缠绕着的佛像,嘴角流露出浅浅的笑。
“我的钱都带来了,佛啊!我愿意用这厚厚的钞票换回我的他,你看,我给您点燃了一张……”
“佛啊!我知道你不吃腥,我特意给您做了面食做成的猪头,还有……”
“佛啊!你看看,我已经把钱都烧给你了,你就让他回来陪陪我……”
“他终于来了!佛啊,我知道,你最体贴人了……”
女人的手被男人牵引着,顺着茫茫的雪地一路梦幻地走下去。残月如勾,染白了女人头上的秀发。
悬崖边,女人如同出嫁时,双颊润红,少女般地笑声清脆悦耳。
男人的脸在月光下,渐渐模糊起来,女人的身体也渐渐僵硬起来。
女人感觉到男人在即将消逝那一瞬间牵了自己的手,女人确定那一刻自己的选择。
女人飘飞那一刻,回眸一笑,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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