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短语 叫一声妈妈，泪如雨飞

中秋节前夜，父亲从省城回来了。晚饭后，父亲给家人派礼物，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女儿小冉就要满十六岁了，她是个美丽、活泼的女孩。此刻，她静静地立在窗前，用胳膊肘支撑着脸，满腹心事，微微抬头仰望着星空。

“小冉，看看，你爸爸给你买什么好东西了？”母亲叫道，半天不见动静。母亲走过来，关切地问，“小冉，怎么啦？”

“没什么，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母亲摸摸她的头，“你哭了，宝贝？”眼里满是疑惑。小冉摇摇头，眼泪却情不自禁流下。

听闻母亲的话，两个哥哥跟父亲立刻包围过来。“冉冉，怎么啦？”父亲焦急地问。

谁欺负我们家小冉了？告诉哥，我给你出气。”大哥挥舞着拳头。“谁这么大胆，敢惹我们家公主，我定饶不了他。”二哥也挥了挥拳头。看他们紧张的样子，小冉很想对他们笑笑，可怎么也笑不出来，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一家人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小冉突然收住泪，抬起泪眼问“妈，我是抱养的吧？”母亲一惊，随即镇定下来。抱她的时候，她不过出生才三天，路途如此遥远，这么多年音讯不通，她怎么可能知道。“傻丫头，还惦记着小时候邻居的胡说了呢？”母亲用手拧拧她的脸。

六岁那年，邻居戏言，“小冉，你跟爸妈都不像，怕是捡来的吧！”为此，小冉哭了好久。后来，母亲极力劝慰小冉，说人家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儿，有意乱说叫你生气呢。

“妈说不是就不是吧。”小冉轻轻叹了口气。“爸，你给我买什么了？”

“看看！”父亲见小冉不哭了，很高兴说。小冉径直去客厅看礼物，那时一套漂亮的运动装，还有一双运动鞋。这可是小冉渴望了好久的梦想。小冉搂着父亲的脖子，甜甜说，“爸，谢谢您！”

“谢什么？这是我送你成年的礼物，看，我们家小冉就成大姑娘了，记得以后可不能哭鼻子哦。”父亲用手指刮着小冉的鼻子。

入夜，躺在床上，小冉怎么也睡不着。母亲信誓旦旦说不是，可那个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几天前的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那天是周末，在市里读高中的小冉跟同学一起去图书馆借阅资料。出来时，不经意与人撞了一个满怀，书全部掉在了地上。她赶紧道歉，“没关系，没关系。”两人一起蹲下捡书，人家站起来把书递给小冉。“小冉，你们俩长得太像了。”同学惊呼。小冉抬起头打量眼前的那个人，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小冉被吓了一跳，真的太像了。对方也直视着她，显然也被惊住了，不敢相信。

“不好意思，我有几句话想给你单独说说，可以吗？”

小冉疑惑望了对方一眼，回头看看同学，犹豫不决。

“去吧，小冉，认个姐姐也不错哦。我等你啊！”同学眨巴眼睛笑笑，小冉跟着那位姐姐去了。

“今年中秋，你就满16岁了，是不是？”那位姐姐问。

“你怎么知道？！”小冉的眼里满是狐疑。

“你的胸前还有一颗朱砂痣，是不是？”小冉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下意识将手抬到胸前。

“你是某某庄的，对不对？”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就是你了，我找的就是你！”对方兴奋地说。小冉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是你大姐啊！这么多年，妈太想你了。她后悔当初把你送人，要我出来找你。人海茫茫，我是一筹莫展。可看看妈妈那样，我哪忍心拒绝啊！天可怜见，居然让我碰上了你。”

“你胡说！大姐，你认错人了，我也不是抱养的。”小冉扭头就走。

“你好好想想，我今年第一次见你，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关于你的事儿？你仔细看看你那张脸，你能说跟我不一样？！”大姐追过来，塞给小冉一张小纸片，“拿着，这是家里的电话。”

小冉问同学，“你真的觉得我们挺像吗？”同学非常肯定地点点头。“怎么可能？……”

小冉从床上起来，拿过镜子端详着自己那张脸，丹凤眼，翘鼻子，可不跟那位姐姐一模一样？！用手摸摸胸前的朱砂痣，心绪更乱了。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此刻，母亲跟小冉一样，也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坐起来，对父亲说，“你说到底是哪出了问题？当年我们一年多没回，怎么可能有人知晓？”

“是啊，报她的时候，她才三天，也不能够有记忆的呀？！况且，这么多年，大姐也没联系我们。”夫妻俩百思不得其解。

母亲起来，走到小冉的门前，想问问小冉睡了没有，伸手准备敲门。就在此刻，门竟然开了。小冉看见母亲站在门口，有一丝诧异。“妈，你怎么还没睡？”

“你也没睡啊。”

“睡不着。”小冉笑了。

“我也睡不着，我们也不可能睡着……”母亲也笑了。

小冉将母亲让进屋，“妈，我们一起睡吧。”母女俩躺在床上，一言不发，想着各自的心事，直到破晓也无法入眠。

小冉打了个呵欠，“妈，我想问……”欲言又止。

“冉，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妈也想问你呢。”

“妈，你说吧。”小冉将身体紧靠在母亲怀里。

“今天，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这空穴来风从何而来？”小冉将那天的偶遇告诉了母亲。

“嗨，这都是命啊！都是劫数！冥冥之中若没有神助，你们哪里就能遇见？！”

“妈，这么说是真的了？！”

“嗯，我也不想瞒你。”母亲把当年之事和盘托出。

十六年前，父亲在武汉跑生意，母亲带着二哥租住在武汉港一带，那里有很多租户，同租的是一家湖北人，年龄三十多岁，带着一个两岁的女儿。男人给某建筑队干活，女人是个孕妇，在家看孩子做饭。因为彼此年龄相仿，后来两人结成了姐妹。忙完家务的时候，两人就聊天。

“姐，问你个问题，可以吗？”母亲问那个湖北女人。

“我知道你想问啥？这么大年龄了，怎么还要生孩子，是吧？”母亲笑笑。“实话告诉你，这是我三丫头，我也不想再生。可我们家那位思想封建，说什么没儿子叫人瞧不起，生活没奔头。你说一个小子就有这样重要？成天东躲西藏的，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母亲问，“那要是再生个女儿，咋办？！”湖北女人沉默不语，眼神空洞，好久菜茫然摇了摇头。

中秋节那天，她在一家小医院生下了四女儿。母亲带着奶粉什么的去看她时，孩子哭得厉害，她神情沮丧，看见母亲进来，她连说自己晦气。母亲抱起孩子，孩子居然不哭了，小脸粉兜兜的，还睁开眼看着母亲。母亲说，“姐，你看多漂亮的孩子啊！”“咦，可惜是个女儿！”女人长长叹了口气，一丝幽怨挂在脸上。“要不，你把女儿给我吧，你看我们娘俩多有缘。”眼睛对着孩子，“是不是，宝贝？”

女人顿时惊愕了，随即坚定地说，“不，我不能把孩子送人，好歹也要把她养大。”母亲说，“姐，你还是跟姐夫商量商量吧。”女人痛苦摇摇头。

第二天，母亲再次说起此事，正好男人也在。女人再次拒绝，男人在一旁冷冷的接过话茬，“跟着你吃糠咽菜，跟着你受苦，你好意思？！”然后走出了房间。

母亲坐在床边，“姐，我知道你舍不得女儿，可姐夫说的也在理，你忍心叫她将来受苦？姐，我不怕你生气，再怎么说我们家比你们家情况好点。我也不是抢你的女儿，她永远都是你的。我是看她跟我有缘，再说我也没女儿，你就成全我吧。”女人定定地看着母亲。

母亲看出她有些心思活动，赶紧说，“姐，我把我们家地址都告诉你，你以后可以随时来看女儿，我们两家可以当亲戚来往走动。我会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姐，你放心好了。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对我说，我一定办到。”

“妹子，我信你。我把女儿托付给你，我放心，我就想看看你们生活的地方，成吗？”女人的要求叫母亲诧异。

“你身体这么差，要去那里那看看？！”

“是。”女人的神情是那么坚定，没有半点犹疑。

“成，姐，等你身体好点再决定时间。”母亲爽快答应了。

“就明天吧！”女人说，“再缓我会后悔的，你不会要我后悔吧。”脸上浮上一丝苦笑。

第二天，女人抱着女儿跟母亲一家一齐上路。尽管母亲几次要报，可女人不让，她说，“今天谁也别想跟我争。”母亲很理解她此刻的心情，不再坚持。下了火车换汽车，女人依然抱着女儿。她望着窗外发呆，神情更加落寞。

到家的时候，吃饭她也抱着女儿，好似一松手，女儿就会如空气一般跑掉。晚上，母亲将她们母女单独安排在一间房，不叫家人打搅她们。

第二天一大早，女人起来了，说要回武汉。“姐姐不多呆两天？”

“不了，看了你的家我也放心了。”

“姐，你可记住了，女儿永远是你的，你想她了什么时候来看都行。”母亲真诚地说。

“妹子，从今天起，她就是你的女儿了，我不会来打扰你们平静的生活。”她坚持要走，母亲很想挽留。母亲知道她心里深深的伤痛，为了不叫她特别难过，不敢强行挽留。送她走的时候，母亲给了她一些当地的特产，她不要，哽咽道，“妹子，你这是骂我呢，我不是卖女儿。”

离开后，她很快就失去了消息。尽管母亲后来托人打听，依然无果。母亲明白她的心情，她时逼迫自己忘掉女儿。

听完母亲的讲述，“妈，她怎么那么狠心啊？”小冉哭诉道。母亲将小冉搂在怀里，用手给她擦泪。

“小冉，别这么说，你不是她，你永远也明白不了她的伤痛。”

“她干嘛生我？”

“冉，她想你了。”

“没有，这么多年，她就当没有我一样。我只有你一个妈妈。”

“冉，虽然她没有养育你，可是她给了你生命。你怎么可以不认她呢？！你要是看见当年她送你来的那幅景象，你不会这么说的。宝贝，一个刚生产不几天的女人，远行几千里，就为看看女儿将来生活的环境，如果她不爱你，她会这么做吗？”小冉哭得很伤心，母亲慢慢开导着。“你已经知道了，要不要认她，自然由你自己决定，因为今天你已经十六岁了。”母亲看看小冉红红的眼睛，轻轻拍了拍她，“什么也不要想了，再睡一会吧，小冉，我得去准备早饭了。”

小冉瞌睡得厉害，意识却相当清醒。她想起儿时，家人对她的特别疼爱，想起父母给予她的一切。她明白了，自己恨她，是因为害怕失去现在的生活，是怕被人看轻。可父母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疼爱有加，自己是多虑了。她想着母亲的话，心幕里再现当年的那幅场景，一个面色蜡黄的女人，身体有些浮肿，怀抱里紧紧抱着女儿，双眼无神望着车窗外。当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呀。想到这些，小冉的心好疼好疼。母亲从小就教育自己要懂得感恩，她可是给我自己生命的人，自己真是昏头了，怎么还要不认她呢？！她要是知道自己刚才的决定，她会伤心欲绝的，小冉在心底狠狠骂自己。她不该恨她。睡意袭来，她安静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早饭时间已过。母亲特意给小冉做了碗面条，看看她平静的样子，“冉，你想好了？！”

“是的，妈。我还想告诉哥哥他们。”

“好女儿，妈妈真为你高兴，你真的长大了。”

午饭时，小冉在饭桌上宣布了这件事。两个哥哥诧异了，“冉，开玩笑呢，你怎么会是抱养的啊？！”回头看看父母，一脸的平静，知道这是真的。

“大哥、二哥，我还是你们的妹妹吧？”小冉笑笑问。

“当然是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会改变？”小哥两说。

“谢谢你们！”

“妈，我给她打个电话吧。”小冉征求母亲的意见。

“傻丫头，她，她是谁啊？！”母亲笑着问。

“妈，你看你……”

电话接通了，“喂，你要找谁啊？”

“我是小冉，我要找我大姐”小冉犹豫了片刻说道。

“啊！小冉，你是小冉？我是……我是……”小冉从她的话语里已经明白，她就是自己的生母。

“妈妈，这么多年，你好吗？”小冉鼓足了勇气说。

“好，好，孩子，你好吗？”妈妈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很好，妈妈，明年暑假，我去看你。”这突然的决定，连小冉自己都惊讶了半天。虽然多年不曾联系，可母女天伦，妈妈苍老的声音让小冉觉得心疼。小冉握着听筒，泪如雨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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