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绛
1911年7月17日-,原名杨季康,作家,戏剧家、翻译家。杨荫杭之女,钱钟书之妻,生于北京,祖籍江苏无锡,1932年毕业于苏州东吴大学。1935年—1938年留学英法,回国后曾在上海震旦女子文理学院、清华大学任教。1949年后,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外国文学研究所工作。。主要文学作品有《洗澡》、《干校六记》,另有《堂吉诃德》等译著。2003年出版回忆一家三口数十年风雨生活的《我们仨》,96岁高龄仍成书《走到人生边上》。钱钟书曾给她一个最高的评价:“最贤的妻,最才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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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做过一个小梦,怪他一声不响地忽然走了。他现在故意慢慢走,让我一程一程送,尽量多聚聚,把一个小梦拉成一个万里长梦。这我愿意。送一程,说一声再见,又能见到一麵。离别拉得长,是增加痛苦还是减少痛苦呢?我算不清。但是我陪他走的愈远,愈怕从此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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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苍不会让所有幸福集中到某个人身上,得到了爱情未必拥有金钱;拥有金钱未必得到快乐;得到快乐未必拥有健康;拥有健康未必一切都会如愿以偿。知足常乐的心态才是淬炼心智、净化心灵的最佳途径。一切快乐的享受都属于精神,这种快乐把忍受变为享受,是精神对于物质的胜利。这便是人生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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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个家,很朴素;我们三个人,很单纯。我们于是无求,与人无争,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碰到困难,我们一同承担,困难就不复困难;我们相伴相助,不论什麽苦涩艰辛的事,都能变得甜润。我们稍有一点快乐,也会变得非常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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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态人情,比明月清风更饶有滋味;可作书读,可当戏看。书上的描摹,戏里的扮演,即使栩栩如生,究竟只是文艺作品;人情世态,都是天真自然的流露,往往超出情理之外,新奇得令人震惊,令人骇怪,给人以更深刻的效益,更奇妙的娱乐。惟有身处卑微的人,最有机缘看到世态人情的真相,而不是面对观众的艺术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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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老人,尽说些老话,对于时代,我是一个落队者,我没什麽良言贡献给现代婚姻,只是在物质至上的时代潮流下,想提醒现在的年轻人,男女结合的最最重要的是感情,是双方互相理解的程度,理解深才能互相欣赏和吸引,才能互相支持,互相鼓励,才能两情相悦,门当户对以及其它,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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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融洽而优裕的环境里生长,全不知世事。可是我很严肃认真地考虑自己“该”学什麽。所谓“该”,指最有益于人,而我自己就不是白活了一辈子。我知道这个“该”是很夸大的,所以羞于解释。父亲说,没有什麽该不该,最喜欢什麽,就学什麽。我却不放心。只问自己的喜爱,对吗?我喜欢文学,就学文学?爱读小说,就学小说?父亲说,喜欢的就是性之所近,就是自己最相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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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不会有小说或童话故事那样的结局:“从此,他们永远快快活活地一起过幸福的生活” ,人间没有单纯的快乐。快乐总夹带着烦恼和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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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如果反思一生的经历,都是当时处境使然,不由自主。但是关键时刻,做主的还是自己。算命的把“命造”比作船,把“运途”比作河,船只能在河里走。但“命造”里,还有“命主”呢?如果船要搁浅或倾覆的时候,船里还有个“我”在做主,也可说是这人的个性做主。这就是所谓个性决定命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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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根(Bacon)说过:“赤裸裸是不体麵的;不论是赤露的身体,或赤露的心。”人从乐园里驱逐出来的时候,已经体味到这句话了。所以赤裸裸的真实总需要些掩饰。白昼的阳光,无情地照彻了人间万物,不能留下些幽暗让人迷惑,让人梦想,让人希望。如果没有轻云薄雾把日光筛漏出五色霞彩来,天空该多麽单调枯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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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经过不同程度的锻炼,就获得不同程度的修养、不同程度的效益。好比香料,捣得愈碎,磨得愈细,香得愈浓烈。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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