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班,晓雨打来电话,说是新开了一家卖粥的店,特别好吃,生意火爆,约了几个好朋友,陪颖去吃粥。
若不是有颖,还真不想去,一来不喜欢吃粥,二来上班累得人快要散架了,只想回家躺在床上歇息。可缘于有颖,我一定得去。
开着车,凉风轻绕。想起颖,心里酸酸的,眼睛莫名的潮湿……
颖是我的大学同学,长得清秀文静,一头秀发随风飘扬。算不上大美女,至少也是小家碧玉,让人怜爱。
人的一生,会有许多朋友。有的朋友陪你走过一段岁月,然后,离去。而有的朋友,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你走过每一个坎、每一道坡。
我和颖、晓雨、燕就是这样的朋友。我们大学毕业后,工作、结婚都在同一个城市。
许是都喜欢文字和音乐的缘故,大多时候,我们会相约去书吧听轻音乐、去茶吧品茶、去咖啡店喝咖啡,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悠闲而自得,每一次,我们都快乐如鼠。
有了孩子后,许多聚会便成了孩子的乐园。
周末,我们会开着车到近郊去踏青、爬山,让孩子们认识各种植物、花草、昆虫;抑或,去江边捡石头、捉螃蟹、打水漂。
风和日丽的春日,我们会带着孩子到滨江路放风筝。暖暖的阳光、习习的江风、绵绵的青草,流淌着孩子简单而纯静的快乐。而我们,仿佛也回到了孩童时代,跟着一起跑一起闹一起嬉戏。
和孩子们在一起,我们的脸上总会洋溢着满足的微笑。
作为母亲,许多快乐都来自于孩子,孩子的牙牙学语、孩子的蹒跚走路、孩子的一句稚语,都会从我们的心里开出幸福的花朵来。
有些花儿,若夜空里绽放的烟花,轻轻地随风飘散了,再也寻不着痕迹。
还记得,两年前的初夏,一个周末,正在午睡,接到晓雨的电话。
电话里,晓雨哭泣着,说颖的孩子出事了,在急救中心抢救。
赶到医院,惨不忍睹。
颖的孩子满头是血,已经走了。
颖,披头散发,嘶哑地哭喊着:“儿子,你不能丢下我啊……”
哭声一片。在场的人,无不落泪。
我早已成了泪人,此情此景,情何以堪!
我和晓雨扶持着颖,颖哭得傻了,呆呆的,突然,去撞床,晕死过去。
我们把颖送回家,而她的孩子送到了殡仪馆。
看着弱小的孩子远去,心若刀割,疼得要命。还没来得及开放就已凋谢的花朵啊,侵染着殷殷的红血,那是对母亲的依恋、对生命的眷顾,对苍天的哭诉!
晓雨告诉我,颖的孩子在自家的顶楼玩,楼顶的石柱子不知怎么倒了,正好打在头上,送到医院就没气了。
颖的儿子,六岁多,三代单传,长得虎头虎脑,脑瓜子特别灵活,调皮捣蛋样样有他,我们几个朋友都很喜欢,颖更是把他当成掌上明珠。由于颖的丈夫长期在外地工作,儿子成了颖的全部,大大小小的聚会,她都会带着孩子。用颖的话说,这辈子哪怕一无所有,只要有儿子就足矣!
瞧着颖死灰一样的脸,想起颖说过的话,忆起曾经那一幅幅鲜活的画面,潸然泪下。
孩子的爷爷奶奶是农村的。用农村迷信的话来说,这样的娃儿是哄娘哄老子的,只能把他抛在荒野里。孩子的骨灰及所有的衣物等被乡里请来的人洒在了荒山野林。
我们几个朋友轮流着陪颖,怕颖做出傻事来。
夜半,颖会莫名地从梦里醒来,叫孩子的名字,或者,找寻孩子的衣服、玩具。当清醒过来,明白孩子已经走了,就默默地流泪,哭累了,又睡去。看着颖满是泪痕的脸庞,心隐隐地绞痛,跑到卫生间大哭,而后,用水龙头冲洗红肿的眼。
孩子的离去,带走了颖的所有,颖的笑容、快乐、容颜、甚至生命……
颖,脸色苍白,憔悴不堪,看上去仿佛苍老了十岁。曾经灵动的双眸变得呆滞而空洞,眼神里流淌着幽深的伤,那是从魂灵深处溢出来的凄凉和绝望。
有些快乐,会成为人一生里最美好的回忆;而有些快乐会成为记忆里的疼痛。
曾经那些有孩子的快乐时光,像一根针刺痛着颖。
好长一段时间,颖怕见着活蹦乱跳的孩子,怕听见别人的孩子叫“妈妈”。
而我们几个老朋友的聚会,也变成了没有孩子的聚会,因为,我们都无法去面对过往的某些片断和画面。
一段日子里,我都不敢去看颖的博客,里面句句血泪:醒也伤,梦也痛……
颖把孩子生前的照片放在博客里,每天对着照片独语,每张照片上都写着:孩子,你好吗?妈妈好想你,妈妈爱你,妈妈想来陪你……
由于怕触景伤情,颖卖掉了原来的房子,重新安置了一个窝。
一个没有孩子的家是残缺的,而一个没有孩子的母亲,是凄凉的。只是,有些落寞和苦痛,你必须要学会自己面对,这就是生活。
车窗外,人流如织。怀想起和颖一起走过的那段伤痛的光阴,有些许清浅的泪滑过唇畔,心微微的疼,某些伤,是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
来到约定地点,颖、晓雨、燕等朋友已经等了好一阵子了。
许是好久没有在一起聚会了,朋友们都特别的开心,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每个人都抢着“高谈阔论”。
挨着颖坐下,颖为我点了皮蛋粥和水饺。
今日的颖,似乎特别的高兴,一直笑个不停。
我正讷闷,晓雨神秘兮兮地说:“今天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要揭晓,大家先猜猜,谁猜中了,就奖励她今天晚上请客付帐。”
“晓雨,别臭美了,快点说嘛,说了你也好有机会得奖励撒。”燕打趣地说。
“就知道你们抠,不想付帐就明说呀”,晓雨说着玩笑话。而后,正重其事地宣布:“咱们的颖儿有喜了!”
几乎同时,大家尖叫起来。其他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全部齐刷刷地盯着我们。
吃完粥,我们陪颖走滨江路。
江畔,凉风习习,柳絮翻飞,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青草的气息。
颖的脸上,荡漾着久违的幸福,若夕阳温润的余晖,暖暖的,像一朵含笑的花儿。
有人说,女人前世都是一朵花,而血肉相连的小小生命,会让女人这朵花开得更美更艳。
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不会结束,它们只是在不停地循环。就如此时:夕阳、清风,还有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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