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喧嚣的城市归来,我又回到了这一片原野。
我的这一片冬日的原野,安详而略带寒意。
没有人愿意把一只肥嘟嘟的野雉的时髦小辫,与煦暖的冬日的阳光挂起钩来。
这小辫那么真实地立在了一片静黄的稻茬子里,有些扎眼。
一大片一大片没了膝盖的稻茬子,秋收时留下的稻茬子,依旧是抡圆了胳膊大腿儿,茁壮得叫人无端地生出些悚惧,这冬天不像冬天的日子,咋过呀!?
可孩子们不这么看。他们全然顾不了大人们的大呼小叫,衣着单薄地在田野上疯跑,把一些潜心觅食的鸡鸭们轰赶得心惊肉跳。已经收拾好行装一心在冬眠的泥鳅们,也没能过上安生的日子。孩子们不厌其烦地把它们从已然见了底的小沟小渠里翻将出来,请上了那张属于他们的童年的餐桌,油亮而喷香。
这时候,牛儿们最是悠闲而自由的。因为没有了农活,也不存在破坏庄稼之虞,所以,它们可以大摇大摆地在田塍上踱着方步,想吃就吃,想望就望。如果在目光所及之处,能有一只异性的同类出现,那是最兴奋不过的事了。它们已然顾不了什么矜持,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至伊的跟前,干出些不忍卒睹的事来。
那些雀们已经蓄养得膘肥体壮了,三五成群地粘在那排栗树的光条条的枝上,一例夸张而汹汹地奓着毛羽,热火朝天地争风吃醋打情骂俏。树下,一只形单影只晒着太阳闭目养神的狗,显然没有了好脾气,对着头顶耸眉鼓眼地汪汪了两声;尔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躲一旁儿生闷气去了。树枝上依然是一派紧张的空气。
这时候,晒太阳成了老农们的最主要的工作。谷子已经进仓一些时候了;棉麻也已成袋成捆地堆上了阁楼;池塘里的鱼呀藕呀鳖呀蚌呀,该收的都收了,该卖的都卖了,变成了花花的票子。他们扎堆儿地拥在一起,谈论着这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日渐迫近的新年和该办的年货,顺带相互打探着在外打工的儿女们啥时候回家过年的消息。
我怡然而满足地享受着这一份安详,直到周身感觉到彻骨难耐的寒意。
太阳下山了。
我猛然间省悟过来,这一份安详是不会属于我的。充其量,我只是一个局外人,一个可怜的羡渔的看客罢了。
于是,我不得不收拾好心情,回到现实中来,去理清年关时那些难理的头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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