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紫色的花瓣一朵一朵凋零。在夜晚,在爱情与婚姻搅拌的突兀时刻,那恶俗的玫瑰,纯净的牡丹,还有丰饶缠绵的栀子花,都呈现出酴釄的姿态,展示在她的眼前。
她今年20岁。这样的花季妙龄并未得到持续,而是穿梭在一波接一波的鄙俗的眼光中苦苦泅渡。恨已经消失大半,她知道恨自己跟恨别人一样。都无能为力。
虽然他发誓,要承担起所有的重量,即使苦累,即使焦躁,即使知道要屡次经历无止尽的劫难。在离开A城的时候,父母告诉他,我们不会管你,自己打拼吧。
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神似绝望。瘦弱单薄的身体,根本无法再承受更多。可是那些如犯贱般遗存的苦楚,还是要坦诚面对,因为里面渗透着关于新生命的神圣。
是的,她怀孕了。从初中到现在,已经6年了。高中毕业,她就随他来到繁华的北京城,一个月后,发现自己怀孕了。
居无定所,钱无分文,她怀孕了。两人愁眉不展,预谋着这场战役。黑暗里两双灰暗无助的眼睛长久对视。在没有心的沙漠,在没有爱的海洋,死神也望而却步。
电视里突然传出这样的歌声。他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她转过脸问:“笑什么?笑的怎么这么邪恶?都要当爸爸的人了,还不知天高地厚……哼。”
他凝神望着她:“当就当呗,幸福死了。”她有点怀疑的看他。“明天我出去找份工作,尽快赚钱,这孩子不能打。”他说。
夜仿佛冰川海洋,他们在里面游离。她幸福的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打掉的,你是男子汉……”他微笑,上前抱住她。
在这样的北京夜晚,他轻轻抚摸她的小肚子。他想象着在不久的几个月之后,将生出一个小宝宝来,那就是他的儿子。然后再等两年,就喊他爸爸了。不觉间涌起一种神奇的感觉。
他在一家工厂做电工。每天一百元。把她放在家里,说,等我发了工资给你买台便宜的电视机,这样你就在家看看电视,去附近公园溜达溜达,然后……她说,不,我也要找工作,咱俩一起赚钱。他捏她的脸:“不行!”口气十分坚硬。她觉得幸福有时候很莫名其妙。就像仅仅简简单单听到他说“不行!”,她就感觉很幸福。
生了宝宝,一下子又穷了起来。两人租了间不足十平方米,每月四百块钱房租的房子。他还洋洋得意的对她说:“现在流行蜗居。”她“嘿嘿”的笑了,笑的那么甜。
记得有一次,他们实在穷的不行。几乎连个电话费都没有了。他也失去了工作。孩子嗷嗷待哺。他感觉自己无能,羞辱,焦虑的望着窗外的辽阔天空发呆。
她指着身旁的电风扇说:“去,把它卖了吧,至少能有个电话费,回来我给我爸妈打电话,求他们给我们打点钱。他欲哭无泪,说:“是我没出息。”
电风扇卖了十块钱。够打一会电话的。他站在电话亭旁伫立了好久,才一下子鼓起勇气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喂,爸,你有孙子了,现在急需要钱,能不能……”
他爸很惊喜:“哦,是吗,要多少?马上给你汇过去……”他知道后妈的脾气,也知道爸爸在家里的地位,说:“五百就行,我会尽快找工作的。”“好的,好的。”他爸爸说。
钱到了,他先给孩子买了一些婴儿用品。又给她买了一条围巾。北京的冬天格外寒冷。接着便在隔壁的建筑工地打起零工来,短短十几天就好像老了几岁。她心疼他。
某晚八点,他坐了半个小时的公交赶到家里的时候,孩子“哇哇”的哭着。而她,却躺在床上浑然不醒,姿态安详,手臂搭在孩子的背上。
“严重贫血,像是受过什么刺激,她有遗传性心脏病,对不起先生,请节哀顺变吧!”这是医生对他说的最凄厉的一句话。后来,A城的天空也不那么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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