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友红尘,喜欢结识陌生男人。她说过,自己曾经认识一百种不同类型的男子,内容有点夸张,数字还是可信的。
红尘,她是我高中文科班同学,个头娟秀,模样古典酷似陈晓旭。她文思奇巧,十八岁时就在我的日记本上,写了她初恋的故事,字迹飘逸,洋洋洒洒万余言,少有错字,而且我保证她没打草稿。
那时,我业余时间正致力于写自传体小说,给班里的同学都起了曼妙的新名字,个个像琼瑶小说里面的男女主人公。可惜名字对照表,在多年辗转中丢失,读我自己的小说,常常会跳出莫名其妙的人物,实在联想不起来他们是谁,深深以为遗憾。
相反,红尘的日记还有她的往来书信,却十分清晰流畅,没有被岁月沉寂淹没。我想,好的文字,大约如此,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红尘当然不叫红尘,红尘只是我给她取的名。后来,她默许我这么称呼她,我们通信时用繁体汉字。那时她已辍学,跟父母在市场卖东西,卖鸡蛋,卖爆米花,还有青的香蕉。
红尘约我去她家,她请我吃塑料袋里捂的香蕉,我才知道,青香蕉真难吃。
那阵子,红尘正经历着她青涩的爱情。小伙子是她哥哥工厂的师弟,他来红尘家找红尘,原来红尘把我的信给他看,说我是男生。小伙子看见我系女生,他真吓一跳。
两人去火炉边煎鸡蛋,想包韭菜馅的饺子款待我。后来不知为何争执起来,小伙子执拗的走了,再也没有见过。
我跟红尘各忙各的,交流主要靠书信,现在用邮件了。这个奇异女子,有时很会吓唬人,她问我,紫梦……我以前叫紫梦,现在把这个名字给我女儿了。红尘说紫梦你记不记得,那年毕业后我送你去车站,之前我们不是在街边小巷磨贝壳吗?我当然记得,磨大伙房水库产的贝壳嘛!我们用它们做项链的挂饰很原始呢,带起来个个像女真人。传说那里的萨尔浒山,就是女真人的古老领地。
红尘说,后来我们是不是去电影院旁边看出水芙蓉的预告。我说是啊!有这么一回事情。
红尘说,当时你没注意,有个小子尾随我们。直到我到长途客运站送你上车,他还找我搭讪呢。
我说,无聊,这能证明和说明什么呢!红尘语出惊人,说明我们一直在交往啊!
我说,三十年吗?红尘说,也不是,断断续续的,我跟他说我叫紫梦。
我气得无语,红尘还说,那天,我把你送我的眼睛形的项链送给他了。你没发觉吗?有时我扮演你,我跟他说,我住在外市,我有一个弟弟,我不能跟你处对象……
这就是红尘,让人啼笑皆非的家伙。她认识一百个男人有什么稀奇,问题是这些男人知道有我才奇怪呢。
过了许多天,我才问红尘,他很相信你吗?红尘说,谁?我说,你送他苏子河河蚌项链的那个人。红尘说,他啊!他当然相信。他只是一个纨绔子弟,世袭高官,现在是我们市里某处的处长。
我陡然想起来,那一年红尘十九岁,十九岁的她可以有任何化身,特别跟陌生的男人接触时。记住,女人的狡黠,是一种自我保护。她在撒谎吗?NO,她在编故事。何况,红尘是个编故事的天才。
我问她,红尘,你不怕在街上遇见他,会很尴尬吗?红尘说,遇见过,有一次在公交车上,他喊我,紫梦,是你吗?我告诉他,我叫红尘,紫梦是另外一个女孩。我给他讲你的故事,你跟他有一面之缘的,你在楼梯上磨贝壳的时候,他正在家里的阳台上看着我们。
我认为红尘发癔症,她臆造一个纯情小子和故事在戏弄我。我说,红尘,你已被萨满附体,成为巫婆。我不想当二大仙儿,解说你的巫蛊之术。
不过,红尘跟男士们交往确实如鱼得水,而我一直处于枯水期。我的感情没有泛滥季,因此缺少土壤肥沃的相思地。耕种所谓的爱情花,收获所谓的不老草,结一枚缘份的果。
红尘啊红尘,你注定是个红尘人物,当然不是风尘女,让我怎么说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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