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想起它。
我的支教很失败,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对那个地方的怀念,当然,此地与学校无关。在开学之前半个月我就去了龙州县,是为了适应那里的生活。一个朋友给我说,你提前去有好处,如果不适应,还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另作安排。我听了他的话。
行动援助组接待了我,安排好我的住处,就忙他们的事了。我那些天没什么事做,白天出去吃饭,偶尔也在住处附近转转,大多时间都躲在办公室里上网。有一天下午,梁姐(行动援助负责人)对我说她要下乡去,明天会有个人来,让我帮忙转告他一些事。
第二天,我起床很晚,等到洗漱完毕,才发现办公室们大开着。我心跳加速,脑子中一瞬间出现的念头是:遇见盗窃的了!我强作镇定地进去,就看到了一个男孩子在电脑前坐着,见我进来,给我打招呼:我是麻冬雷。哦……我答应着,脸涨得通红——我把昨晚梁姐交代我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之后每天,几乎都是我和小麻在办公室,我们也会聊一些事情,大多时间还是各玩各的。有一天,他对我说:小曼,我带你去我家吧。那时距离开学还剩下几天了,我心里也有隐隐的紧张,想着跟他去还可以调节一下呢,就答应了。
那天我俩坐了一个多小时的中巴才到了镇上,他又骑摩托把我带回家。我之前对广西所有的印象也不过就是龙州县的一角,小麻带给我的却是真正的农村生活。他父亲在村里是书记,我们在泥泞的山路里辗转到他家时,他父亲还在桌子上写着什么。他母亲也是典型的农村妇女,我们刚去的时候她还不在家,后来回来了,说是去地里忙活了。
他带我在他家转,他们的住房不像我们北方,刚进门就是一大院,而是进了门就是屋子,大院在屋子里。房里东西很多也很乱,但是我却从其中感到了一丝温馨。后院养着几只鸡、几只鸭,都在悠闲地踱步,院子周围是用篱笆围起来的,很有一种田园风格。
他家屋子很多,父亲办公的是刚进大门的那间,这样方便接待来访的客人。有一间摆放了电视,我那天下午就在那里一边吃着香蕉,一边看电视。他父母的卧室不大,却有着浓郁的民族风俗。我晚上住的那间也搭了蚊帐,睡在里面很安全,也很舒服。
那天我看到了他年迈的爷爷奶奶,他们虽然老了,但是我觉得他们也生活的很充实、很幸福。穿过木板铺成、走在上面还摇晃的阁楼,我见到了他奶奶,她正在忙着烧饭,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他爷爷晚饭的时候在厨房的灶膛里塞柴火,说是煮饭给那些家畜家禽吃。那么老了,但做起事来那么干练,那么认真。他们的神情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是知足。
门外是成片的芭蕉树,这让我确定自己所在的是南方。我总是很喜欢看到这样的景象,随手就可以摘到的水果,是大城市人渴望的一种奢侈幸福。我记得那晚上小麻带我去邻里,就那么自然地从他们屋里挂着的芭蕉里掰下两根,一根给我,一根自己吃。虽然那味道表明芭蕉还没熟透,但我想起来就觉得甜蜜。
他母亲第二天带领几个村子里的妇女在家里练歌,我问起小麻,他说为了迎接国庆,大家都在积极准备活动呢!于是我心里又是一阵感慨——在我们老家,谁还理会这些节日啊?虽然说这是祖国的节日。她们唱得那么投入,我不忍打扰,于是和他一起去门外看看。在一家门前,他停住,说想起来要下载个东西,我进去才发现,那里原来是个网吧,虽然只有两三台电脑,但还是被人占满。小麻说明了来意,他们都让他先来,我也在网上给他出主意选哪个好,心就这样一直充满了感动。
我是从那网吧出来的时候才注意到那棵树的,它长得那么高,枝叶繁茂。书上挂了好几个果子,我疑惑,问小麻这是什么东西,他说,柚子啊,连这都认不出来了?我连连说着抱歉,他说,不过可以原谅啊,因为柚子现在还没熟呢!哈哈……我在刚下过雨的潮湿的空气里看着他,竟有些羡慕。后来我跟他说起的时候,还真忘了他怎么回复我了。
在他家吃了几顿饭,全是他下厨,因为他父母都有事要忙。我有些担心他的手艺,他淡淡一笑:我做饭很拿手的,你就放心吧。也不让我插手,我在一旁只看着他洗菜、切菜、放油、炒菜……等到上桌,就好几样了。很是丰盛,那菜味道很好,以至于现在我还想吃他炒的菜苗。
那天其实我并不想走,但觉得在他家呆久了不好,于是坚持让他把我送到了镇上,再转车回到县里,然后到住处收拾东西准备去学校报到。之后的一切有了戏剧性的变化,我没带多久就回去了,但是,广西给我留下来的很深的印象就是在冬雷家。我觉得,那里就是一个叫做天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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