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春天。最怕梅花落。
何况总是风。总是在一个刹那的风过之后,一朵朵梅花扑簌簌地落,只落了一地的凉。
有早试春衫的女子,在犹是微凉的黄昏天里,伴着风,倚在梅树边,看着一树欲落的蜡梅花发呆。隔窗的风摇落了一树梅的旧衣裳。风也嫌弃了么,嫌弃那一树过了时节的苍黄色。苍黄色?
是啊,那萎萎的黄,枯槁,了无生趣,没有了水灵之色,不是苍黄又是什么呢?苍老着一颗心,寡黄着一张脸,昔日枝头上的点点素心梅,如今已是,抱香枝上老,花凋香尽。
迟暮的美人哪。
这一树萎黄的花,曾经也是扰抱琵琶半遮面的呀。那般娇憨,那般羞涩,那般的清气袭人,恰似轻点舞姿迟迟,久久不展翩翩袖的美人。只为了要在寒雪天里,可以尽占风情,于是,哪管寒
霜与冰雪,一意孤行地,将素心开到了极致。只如今,一折春光来了,她却要萎黄着老去了。
春来了呀,却原来,这不是她的季节。
一折春光里,为何偏偏是她,要独自离去?
是她的花期来得太早了么?以至于要错过,这如锦的春日?
只是啊,如果这世上没有梅花,没有雪与梅的纠缠,没有刺骨寒风中的香,冬天将会是多么的萧索。
如今只春来了,蕊残了,瓣凋了,她将不再交缠在昔日的枝。当她从枝头离去时,真忆寒香的,还会有几人?
偶然在百度上看到关于蜡梅的注释:此物本非梅类,因其与梅同时,香又相近,色似蜜蜡,故名。
原来,我心心念念的蜡梅花呀!原来呀原来……
可是,她是我的梅。素也素得让我心折,香也香得让我沉醉。何况,她总是我茶盏中的,一朵怜幽色。
向晚的风,越来越寒凉。那个着春衫的女子折了一根枯瘦的梅枝,抱着双臂走了。她真瘦呀,走在风中的背影,看着都是那么不禁风的弱。到底是她怕了这向晚的风,还是她要等的人没有如约而来?谁知道呢。她远去的背影越来越暗,她灰黄的风衣下露出的碎蓝花裙,在黄昏的风中,划出了一道无人能解的忧伤。
她的背影怎么可以孤寂得那么美?
月亮升上来了,暮色越来越浓。这薄薄的春天,这寂寂的一把春风,却原来,凉得只似那晚唐的一首诗么?光阴那么长,光阴那么旧,却如何就带不走义山的忧呢?他的忧伤穿过暗哑的光阴,逼仄得让人心疼。他的怅然和疼痛,如此轻易的就击中了我,打在了我的心上。
可是,我愿意。
我愿意呀,隔着数也数不完的光阴,在这一折春的凉意里,听义山的《忆梅》,听他将一把无人能解的忧伤,念成这暮色深浓中的,一首绝唱。
请允许我,允许我在暮色中,向着这一树枯花,听义山说,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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