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节期间,老家好多后生找来,跟我谈起处对象的事。一农大毕业的孩子,在我们那个村里,算是非常优秀的。人也长得好帅,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眼神忧郁,大学时还是学生会干部。两年前他考了这边公务员,上了一年多班,忽然觉得人生乏味,空洞和无聊成了生活的全部,没加思索就出来了。这下好,大学就谈了两年的女朋友一听就炸,几次谈判未果,两人分手了。小伙子不甘心,接着又找,见过几次面后灰溜溜地跑来问我:“她们凭什么张口就要房要车?”
是啊,凭什么?
我沉思半天,丢过去一句:“你说,她该要什么?”
后生诧异地看着我,没想我会问出这样一句,结巴半天,道:“她应该跟我一起创造未来。”
说的好理直气壮。
婚姻的确是两个人的事,结婚也确是生活的开始,未来的生活必须靠两人去努力。但这是生活的大道理,听起来非常正确,落实起来却很有难度。婚姻学家社会学家们已连连呼吁,一个物质化的时代轰隆隆而来,在房和车两个巨大的铁轮子面前,残弱的爱情被辗得粉碎,一点残渣也不留。
表侄是地道的农民,因为中学时代过早恋爱,原本很有希望进入名校的他阴差阳错输给了高考。表侄不服气,一怒之下进了技校,学了厨师,发誓三十岁前成为本地最大的餐饮老板。我一直期待他成功那天,能作为嘉宾去分享他的成功。可不幸得很,年前他沮丧着脸来我工作室,进门第一句就是投资五百万的酒店关门歇业,国家整治大吃大喝,装修奢华的酒店未及开张就迎来餐饮冰霜,强撑三个月后不得不打发走一半员工,再苦撑两个月后泪流满面地宣告关门。
“欠下将近六百多万的债,一大半是贷款,还有一百多万高利货。”
“爱情呢?”我问表侄。记得这些年高中时期的恋人一直跟着他,他读技校人家读技校,他创业人家陪着,他开酒店人家站前台,掌握结帐大权。
“黄了,卷了仅有的十万现金跑了。”
爱情在事业面前如此弱不可击,一场风雨就将接近八年的爱打得落花流水,到头来还落得人去财空。
爱情到底是什么,它究竟属于精神还是属于物质?在这个物欲横流人人跟金钱赛跑,有钱便有一切,钱才是人生成功最好的证明的年代,我们还要不要奢谈爱情,怎么谈那可怜的爱情?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是糊涂的,她们被爱冲昏头脑,根本没有思考。也都说只有恋爱中的女人才是可爱的,因为她们把人生全部的向往融进了爱里,除了爱情她们什么都可以不要。可是忽然间,原本糊涂的女人清醒过来,原本浪漫的女人变得一个个现实。物质,只有物质,才成了取舍爱情的尺度。于是在房和车面前,不管受没受过高等教育,也不管大都市还是乡野小城,房、车成了两个横阻在爱情面前的拦路虎,如果你不是三头六臂,不是富二代不是能吭得了爹的一族,这个关还真闯不过去。
于是怨言四起,诋毁横舞。因为没房没车没未来,就把怨气怒气转嫁到心爱的姑娘身上。
我问农大毕业的那位后生,姑娘凭啥要跟着你吃苦,难道就因为爱?我问创业失败的表侄,她爱了你这么多年,最终只拿走手头仅有的十万块钱,这不应该?
两个年轻人都是一脸不解。
年轻不懂味,我能理解。年轻意味着浪漫未到头,看世界繁花似海,看未来无限洞天。但是我要告诉他们,爱情本就是一场虚妄,热火朝天时它是疯子,会让你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爱情什么都可以不要。一旦冷静下来,爱情便是物质的醋。
不要怪姑娘们现实!这年头,哪个不现实哪个不低俗?生活的本真就是大俗,因为我们无力满足这种大俗,才编织出若干童话来粉饰爱情装扮人生。贾宝玉那么爱着林黛玉,是他生在大观园。如果他家只有三间茅屋,那样凄美感人的爱情还能发生不?赵四小姐一生跟着少帅,那是因为人家是少帅,她咋没跟落魄书生没跟穷酸文人?我们的错误就是过于相信童话,无力冲破现实囚禁时就拿美丽的童话来安慰甚至麻醉自己,还要自己爱的人跟着一起长醉。爱情是啥?虽有无数的华丽词句在赞美在吟唱,说到底爱情还是吃饭睡觉一起过日子。到不了过日子境界的爱情不叫爱情,不跟你一起为柴米油盐酸过心吵过架悲过催的那不叫婚姻。再精美的爱情最终都要放到日子的火炉里去烤,烤不化烤不焦烤了一生还想烤的那才叫真正的情。
年轻人自然不懂。他们想象中的爱情跟理想中的人生一样华丽精美,可惜这份华丽精美永远只是睡在草地上仰望星空的歌咏,是一瓶用虚幻包装起来的玻璃水。如果爱情只是年轻人的事倒也罢了,可惜每一个父母在关键时候都会拿出自己的人生来做指路灯。
“不是我要,是家里人的命令。”女孩红着脸低着头怯着心道。
的确不是她要,两个致命的拦路虎一大半来自女方家庭。或者说,是父母让原本纯粹的女孩变得现实变得残酷变得无情,可父母有错吗?
生为父母,有哪个愿意自己女儿跟着所谓的白马王子餐风露宿?又有多少父母不想拿着物质的榔头把耽于痴想的女儿砸醒?
不要总是以世俗来评价你遇到的问题,也不要总是以物质来诋毁你所爱的女子。女人天生就是属物质的,这个世界上因为有了女人,才有了那么多的奢侈品。懂得这个理你才能懂得女人,懂得女人你才能给自己一个准确的定位。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世界上更没有只看星星只追月亮不进酒吧不喝咖啡的爱情,咖啡它到底是物质还是精神,大男生们真该认真去想一想。
房车无错,错的是它成了爱情婚姻的标配。处在这样一个极其麻烦的年代,如果你真不想让房车所苦所累,那就先停下爱情的步子,去找找你在社会中的位置。哪天等你站稳了,爱情它自然就来了。如果你一生都站不稳,没房没车的爱情也会枯萎。
其实房车并不是真正的拦路虎,真正逼她而去的,是你的心劲,是那棵可以让爱情永栖枝头的树,这棵树便是男人成为男人的唯一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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