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日志 大雨落在心碎时

爸，如果当初我以百分之一百的狠心恨你

那么，如今我将以百分之二百的真心疼你

—— 林子

林子是一个问题学生。他不仅喜欢吸烟喝酒还喜欢打架斗殴。我们学校的很多人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可是我喜欢和林子在一起玩，因为我们俩是朋友，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我所认识的林子不是从小就是调皮捣蛋的坏孩子，相反，那时候，我很多次看到他在他家院子里面帮他的父母洗衣服，而我们俩一起去小河里逮鱼儿的时候他都不敢摸那些小鲶鱼，他就是这么一个乖巧而又胆怯的男孩。可是自从那一天，他就变了，他变得陌生了。

林子的变化起因他母亲患病的缘故。因为自从他母亲变得有些神经质的时候，林子也变得粗暴起来。这件事情应该追溯到林子的姥姥去世那天。那天，林子的母亲去姥姥家的路上哭得肝肠寸断，林子的父亲喜欢喝酒而那次多喝了点，所以林子父亲骑着摩托车的时候把林子的母亲不小心摔下路边的小河沟里。结果回来几天后，林子的母亲就开始无意识地念叨林子姥姥的名字，继而医院检查林子的母亲的脑神经因为受亡亲加上事故因素失去心理平衡导致精神病。林母被诊断为精神病后，林子就突发变了，尤其对于林父。那次，某个冬日的下午。我们喝醉后他抱着我大哭，他哭着问我为什么他的家境这么不好，老天爷为什么这么对他，为什么让他有这么一个可厌的父亲。我知道林子的家境本来就不好，家里就靠着那几亩地过日子，如今林子的妈妈患病对于这样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林子一直认定是父亲喝酒导致母亲得病，所以一直痛恨自己的父亲。我看着林子难过的表情，心里一直泛酸，我真的不知说些什么，所以我只能一遍一遍重复泛滥成灾的安慰。我们回家的时候没有想到林子的父亲就在门口等着我们，他看到烂醉如泥的林子，表情微怒，质问林子为什么喝这么多。林子不理。林子的父亲怒了，他说，如果你以后再这么喝酒，你以后别进家门了。林子听后，微微抬头，冲着父亲吼道，你别以为你很了不起，如果我妈不在这里，我才不会回这个破家，如果不是你，我妈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没有想到林子胆敢对自己的父亲说出这样的话，我只看到当时林子的父亲急了，他冲到林子面前就给林子一巴掌，结果让我惊讶的是林子和自己的父亲在寒冷的黄昏扭打起来。我把林子拉到院子里面的一个角落里，我怒说，林子！你真的喝醉了！你怎么可以打自己的亲生父亲，你知不知道你会遭雷劈的！林子愣神几秒的光阴后，一字一句地说，我恨他，他不是我的父亲！林子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看到我旁边林子的父亲的眼睛里面闪烁着一种闪闪发光的东西。

林子的父亲伤心不止一次，接下来，林子每次犯错，我估计林子的父亲都会伤心一次。林子在学校不仅不喜欢听课还喜欢打架斗殴。有很多次，他都会被教务处的老师批评并让林子把自己的家长喊来，林子的父亲每次过去都会在教务处那些人的面前表现一副乖乖受训的表情，那表情就像一个孩子，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在一个二十余岁的人的面前却像一个孩子，我看到就觉得不自在，可是林子告诉我，他喜欢他父亲这样的表情，因为只有这样，他的心里才会觉得舒服。林子还告诉我，他每次回家，林子的父亲就当做没事似的，依旧替林子做饭洗衣服，他说他喜欢这样，他就喜欢看着自己父亲落魄的样子。可是，我听后，心里一直不是滋味，我说林子，你的报复心太强了，毕竟他是你父亲啊，有什么深仇雪恨的，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天天握着手什么时候才会有幸福，你只要张开手掌那什么都有了，你这样，你们家里都不会幸福的。林子听后，很陶醉地吸了一口烟说，呵呵，你觉得我们家会幸福么，你觉得我有这样一个喜欢喝酒的父亲，我家还会幸福吗？

——会的，会的！我很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是我不知道林子有没有听得下去我心里的话，因为此时的林子已经变得很堕落了，他觉得这个世界与他无关，而在他幼稚的心灵上只剩下一颗仇恨的种子。

林子彻底成为我们学校的问题学生。他有一次告诉我，他寂寞了。我问他什么意思。他只是对我邪气地笑了笑。第二天，我就看到他牵着我们隔壁班一个女孩的手共同走进了食堂。那时，我才知道林子所谓的寂寞原来如此，可是后来，我发觉我错了，林子的寂寞并不是单纯的寂寞，他只是因为报复。我们学校杜绝恋爱，一旦发现，严肃处理，所以我们很多恋人都是在背地里小心翼翼地恋爱而我们的林子很大胆地牵着那个女孩的手在我们偌大的校园里招摇过世。我有好几次提醒他，他都不听，结果在一次他俩卿卿我我的时候被教务处的一个老师逮着了，第二天课间操的时候，林子和那个女生都被推倒了我们操场前面一个高台上，我们下面一群黑压压的目光看着他们俩，那个女孩一直哭，可是我很清晰地看到林子的嘴角微微上扬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这件事情影响很严重。林子的父亲和那个女孩的母亲都来了。那个女孩的母亲来到我们学校指着林子和他的父亲就开始大哭大骂，说林子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说林子家里没有一个好东西，说林子的娘也不是好东西才有这么一个坏儿子。林子听前两句的时候没有一点表情，可是当听到对方侮辱他母亲的时候，他就像一个发怒的豹子冲到那个女人的面前，举起手臂就想抡那个女人的嘴。可惜被他父亲死死扯着，然后被父亲狠心扇了一巴掌。林子被自己父亲打后仇视自己的父亲一眼就跑开了。我追上去。我看到林子哭了。林子见我过来，抹了抹眼泪笑了。他深深吸了一口烟说，你知道么，这些都是我策划好的。我听后惊讶合不上嘴。林子说，我从开始的恋爱到现在这种结果，我都想好了，整个过程和我想象差不多，我就是想看看我父亲那张哀求的脸。我说，那么你和那个女孩根本没有恋爱？林子说，哼，她只是牺牲品而已，谁让她喜欢我了，如果不喜欢我，她也不会上钩，呵呵，算我对不起她。我听到林子的回答，心里五味杂品，我就想林子，你这么做不单纯的伤害一个人啊！

林子被下达最后处分，如若再犯一次错，勒令退学。林子听到这样的结果，表情一点波澜都没有，他说，我才不怕呢，不就是退学嘛，老子早不想上学了，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趁早去社会上挣点钱。我知道林子早就不想上学了，可是他被他父亲逼着上学，林子的父亲逼着林子上学为了让林子考一个好大学好好学习做一个有能耐的人，而林子不想上学也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看到自己母亲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医疗费用越来越高所以他想退学打工为母亲挣钱养活家。在那次处分后林子的父亲特意找到我说我和林子玩得不错，所以请我帮帮忙，让林子学好点，上课认真点，因为只有考上大学，这个家才会变得幸福一点，他全指望林子身上了。林子的父亲脸上流着浑浊的眼泪双手紧紧握着我的手不放，我听得一直抹眼泪，我说，叔，我一定帮他，一定帮他！！

我依托林子父亲的嘱咐开始有意无意感化林子，可是林子却说我是不是受了他爸的小惠变得这么小人了。他还问我，我们还是朋友嘛。林子问我们还是朋友吗的时候，我想到了林子父亲脸上浑浊的泪水，我胀着通红的脸说，林子，你记住，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才不想看到这样堕落，你知不知道你家的未来全指望你身上了！林子听后，不屑，只说了一个字，他说——“切”！林子不听我的话，他照样吸烟喝酒，所以不幸在一次上课听歌看小说的时候再次被教务处巡查的一个老师逮到了。这是最后一次了，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林子被叫出去的时候，一脸轻松，我看着那张轻松的表情，想，或者，这样未必不是一种解脱呢。下午，林子的父亲就风尘仆仆地来了，他还拿着一篮子鸡蛋，他拿着鸡蛋说情来了，可是教务处的那些老师早就厌烦林子了，所以没有一个老师动情，结果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发现林子的父亲居然跪在那些老师的面前。而林子在旁边僵住似的，或许林子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为了自己的一次处分跪下来，而那些老师也没有想到一个年纪这么大的人居然下跪，一个个才有所动情去拉林子的父亲起来，可是林子的爸爸的膝就像扎根似的，他满脸浑浊的眼泪向林子吼道，你真是不孝，不孝啊，我怎么生出你这个狗杂种，你也跪下来，老师们，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啊，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希望你们再给他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

林子最终在父亲一跪之后得到最后一次机会。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林子在父亲那一跪之后收敛不少，不过他还是上课不听课，他说他自己就这个样子了，自己不是学习的料所以强扭的瓜不甜。可是我告诉他，林子，你应该相信，一个人不曾耕耘怎可有收获，一个人不努力怎么可能有幸福。林子听后，只是笑笑，依旧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过最后林子还是搁浅自己的玩乐，专心学习起来，这归咎于那次林子母亲的失踪和父亲在林子面前第二次下跪。

那天，天上大雨滂沱。林子回家被告知母亲在一个人家的时候出去溜达失踪了，父亲正在外面寻找自己患有精神病的母亲。林子听到这个消息，仿若晴天一霹雳，精神差点垮掉，仰天嗷嗷乱叫两声就冲进了大雨里面，倔强瘦削的身影不一会儿便被大雨淹没了，天黑下来的时候，林子终于在一个破旧屋子垃圾堆旁边看到蜷缩一脚的母亲，满脸的雨水已经浸透母亲全身的衣服，林子的母亲哆哆嗦嗦颤抖着身体看到林子过来马上兴奋喊道，林子，林子，林子……

大雨哗啦啦地下。林子背着自己的母亲一步一个泥泞踩进了家。那时候，林子的家里围满了人，当看到林子的时候，他们赶紧把林子和林子的妈妈搀着进屋。可是林子的妈妈依旧抱着自己的儿子不放，林子就这么被妈妈抓着躺在了床上，等了大概几分钟，林子的爸爸一身疲惫满脸雨水的回来了，当他看到床上母子俩的时候，身子一下子冲到俩母子面前嘘寒问暖。只是林子用鄙视的语气吼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我妈就不会跑丢！那时林子家围满很多人看着，看着这个四十多岁被生活压垮身子的父亲用压抑的语气说，对，对，都怪我，都怪我，是爸没有看好，爸给你道歉，爸只是去给你妈妈拿药去了，哪想到你妈妈就跑掉了。林子听后，把一张忧伤的脸撇向窗外模糊的轮廓，不理自己的父亲。父亲见后，继续用压抑的语气哽咽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个家我没有照料好，这些都是我应得的，是爸爸无能，可是，可是爸爸想让你学习好啊，爸爸以后就靠你了，如果你想让爸爸快点好起来，你就在校好好学习，考上大学，这样我们家才会变得幸福啊，儿子，你知不知道那几次你犯错处分的时候，爸心底多么难过，可是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把苦往自己肚子里咽，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怪你，我知道自己自作自受，可是我们还有这个家啊，我们毕竟亲父子啊，爸今天就当着大伙的面儿给你道歉了，你就原谅爸吧。

那一瞬间，我们一群人看到林子苍老的父亲跪在自己的儿子面前；那一瞬间，我看到林子倔强忧伤的脸上淌满了不可抑止的眼泪。

我看着林子满脸的泪水，我想林子应该懂得一些东西了。事实证明，我的猜想对的，林子在后来找到我说，以前，我傻，现在我懂得了，不管我多么恨他至少他是我的父亲，我只有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我才有能力养活这个家，我才会让我妈妈快点好起来。我笑，我说你终于开悟了。林子听后，笑，说，是啊是啊，百事孝为先，以前我太不孝了，现在我懂得了，所以我要努力了。林子的确努力了。他在我们班垃圾的角落里凭着自己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终于高考的时候以大家都不看好的眼光考上一个省重点大学。当时很多人听后惊呆了，连说奇迹奇迹。可是只有我知道这个世上哪来的那么多奇迹，你们谁曾知道林子为了复习要点每晚几乎都是凌晨睡觉，你们谁知道林子有时候为了一道题的解答骑着自行车三十里地的距离找老师解答。所以，这个世上的奇迹大都是一个人努力拼搏的结果，当你们只看到一个人的辉煌的时候切莫忘记他曾经走过的艰辛。

那时，我们都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林子喊我去他家庆祝，林子的爸爸做了一手好菜，我们吃的很畅快，只是我在吃着的时候，发现一个问题，林子的爸爸一点酒都不沾。我和林子频频举杯，林子的爸爸就是笑，一直说喝好喝好。我说，叔，今天我们高兴，你怎么不喝点。林子的父亲干笑两声说，呵呵，戒了，早就不喝酒了。我说完，林子就为父亲满了一杯说，爸，以前儿子不孝，儿子对不起你，今天，你就喝点吧。

我没有想到林子的父亲在听到林子这句话后，眼睛一下子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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