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楼上,自然就有了远眺的习惯,天无尽头,山在远方。思接远方时,偶尔有鸟儿从窗前闪过,弄的窗前人一怔,继而,眼光急急的去追寻这稍纵既逝的精灵,而那精灵多半是不见了身影,湛蓝的天空里留下了几声银铃般的鸣叫。
站在高处总是有风的,风的变化总是随着季节的变化而改变,当西北风变成了东南风时,春天就到了。东南风拥着云在天边开始如山般的堆积,这时的人多半有些莫名的期待,风和云缠绵纠缠在一起,终于孕育出了滚滚的闷雷,雷在云里翻滚,发出浑厚的吼声,这时,屋檐上的残雪在雷声中簌簌的落下,化做了路边街角的涓涓细流,远处隐隐传来坚冰断裂的声响,是那样的坚决,那是河在苏醒。这是季节的声音,一曲万物伸展生发的合凑。
这是多年以前的景象了,如今,任我远眺的窗子已经淹没在楼群中,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楼群如春笋般破土而出,窗前的我已经从远眺变为近观了,站在那里望见的只是邻人的窗子,有几次站在这里回味从前的日子,时间久了,竟遭邻人的白眼和指点,让我一惊,莫非邻人怀疑我是时尚的“偷窥”者,顿时周身冷汗、急速退下,喝水服药稳心神、照镜自问喊冤枉。
蛙鸣鸟吟已成绝响,那远方的河已经干涸了吗吧。
又是春天,一日在室内呆坐,慕然听得小女大呼小叫,惊的我如触电般的从椅子上弹起,弄的椅倒杯倾跌跌撞撞,妻早就习惯我的木讷迟缓,见我如此,先惊后笑,继而暴笑。我不理她的幸灾乐祸,顺着女儿的指点我看到阳台上的两个角上竟然分别张出了两株嫩绿的小树,已经手掌大小,从叶子上可以分辨出一株为杨、一株是榆。小树的出现喜得女儿两眼放亮,缠着我问是不是我意栽下的,我只好百般向她解释,“树的孩子是种子,种子的朋友是雨水、泥土和风,而风让泥土在我们家的阳台上安了家,风怕泥土寂寞,于是把种子请来,恰好雨水也来了,于是他们就在我们家的阳台上住下了,它们在一起很快乐,象征着一个新的生命呢”。从那天开始,两株小树成了女儿的牵挂,也成了我的欣赏的景观。远眺不可能了,近观当有物可视矣。闲暇时,立在那里,燃一支烟,在如丝如缕的烟中看着我的小榆和小杨,天下兴衰荒废之事不用想,尽可思量些生活中的好人趣事,失笑感叹间,春天就这样的过去了。
当阳光变的灼人,雷雨逐渐无常时,我们的榆和杨被妻连跟拔去了,女儿发现后开始吵闹,我也煞有介事的质问妻为何如此残暴,妻有些无辜地说,阳台上的树越来越高,走在路上的人看到阳台上长草木,要笑话这家的女主人慵懒的。我自然无言以对,女儿的愤怒被一袋QQ糖平息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阳台又恢复了整洁。
风、种子、泥土、雨水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人为的规整和光鲜,我们亦称这种规整和光鲜为发展和文明,孰不知发展和文明的副作用是让我们逐渐远离了生存的真实,当我们津津乐道、沾沾自喜时,心灵却逐渐成为了一扇尘封的难以推开的窗子,尘封的窗子让鸟儿远走、群山隐去、河水干涸、草木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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