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一只很简陋的竹编鸟笼里养着一只相貌平平的小鸟。因为不名贵所以主人根本不把她当回事,把她上升到宠物的地位养在阳台上已算是大大的仁慈了。小鸟是自己飞到这只空笼子里的,但为什么让她吃饱喝足的同时又把她关起来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时间一长她也懒得去思考这么深奥的问题,大多数时间静静地待在笼子里看日出日落,看风起云涌,看四季变幻。觉得该高兴时就伸长脖子引吭高歌,嘹亮的歌声能让整幢大楼都充满生机,觉得该郁闷时就在笼子里烦燥地扑腾几下翅膀,让跌落的羽毛飞出笼子飘到很远,很远。
小鸟的生存之旅就是这么简单和乏味,她似乎也坦然接受了这样的现实,日复一日地过得很安逸。直到有一天隔壁阳台上也传出了动人的歌声,而且这歌声是这么地悦耳,是世间任何鸟儿都无法吟唱的天簌之音。一堵墙阻挡了小鸟的视线,但这并不妨碍小鸟日新月异滋生的梦想,在她的幻觉里他是一只身披七彩羽衣的神鸟,是一只能带给她幸福和爱情的天堂鸟。
小鸟叽叽喳喳地向天堂鸟诉说自己的喜怒哀乐,叮叮当当的回答总是那么及时、委婉。小鸟毕竟是一只凡间的生灵,她怎能听得懂九天弦乐?她只能用心去体会,去从每个音符中揣摩出天堂鸟的爱恋。天堂鸟一定在鼓励她,不然他怎么会在夜黑风高时低呤浅唱?怎么会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折射出美丽的七色光环?小鸟越来越觉得自己已深深地扎入爱的旋涡,甚至已梦见自己和天堂鸟一起展翅飞翔,在蓝天白云间穿梭翱翔,在田园村庄里栖息缠绵。
燃烧的激情使小鸟痛恨这个禁锢她幸福的牢笼,她想飞出去,哪怕只是飞到隔壁看一眼她梦中的那只天堂鸟。她终于鼓足勇气用尖利的嘴拚命啄着鸟笼上的竹杆,她相信只要有衡心和毅力,终有一天她的梦想会实现。
天越来越冷,天堂鸟叮呤当啷唱得更欢了,小鸟沉醉在天堂鸟的歌声里孜孜不倦地用整个身心雕琢她的未来。唉,单纯的小鸟一头扎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她怎会明白这个世间除了爱还有痛,还有更为丑陋的欺骗。
终于,鸟笼破了。小鸟在笼子里既兴奋又紧张地练习一下飞舞的技艺,然后满腔热情地冲出了这个牢笼,她觉得幸福就在眼前,她要牢牢抓住。
小鸟飞到了隔壁,阳台上除了一只没心没肝的玻璃风铃一无所有。梦想中金壁辉煌的鸟窝在哪?朝思夜想的天堂鸟又在哪?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她又听到了天堂鸟的歌声,这时她发现所谓的歌声只是风铃碰撞的声音。小鸟的内心世界倒塌了,她瘫软在那个挂风铃的架子上流下了她平生第一滴伤心的眼泪。“为什么?为什么?我妨碍谁了?这个世界要如此地捉弄我?我恨,我恨这种叫风铃的东西,我恨那堵蒙蔽我双眼的墙,我更恨那只囚禁我的鸟笼。我原本可以无忧无虑地过我自己的日子,不会有太多的思想,也不会有痛苦,可如今,我不能再回到从前,也找不回从前那个我了。”
风铃仍脆生生地叮当着,这同样的声音此时听来无疑在蹂躏小鸟的感情,小鸟眼睛里的怒火和仇恨在膨胀,她用嘴解开了那根系着风铃的绳索,只听“啪”的一声风铃掉地下碎了一地。安静了,终于安静了,小鸟在阳台上飞了好几圈,她想数清楚地下有多少块碎片,那是她掉了一地的伤感啊。太多太多,她怎能数得过来。
放弃并不意味着不幸,只见小鸟突然俯冲到地上衔起一小块碎玻璃片“噌”地飞向空中,向远处飞去。此时她多像一只火烈鸟,向着能包容她的森林飞去,向着梦中的天堂飞去,哪怕她是在奔向堕落,是在奔向地狱,她都不会后悔,这是那只曾经的天堂鸟赐于她的力量。
火烈鸟,勇敢地飞吧,自由地飞吧,你再也不可以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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