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一个故事。
秋昕握紧手里的玻璃瓶,满满的一瓶子安眠药。水,就放在左手边。自杀,原来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她想起三毛,那个她极爱的写作者,她是如何狠心抛下那么多的亲人与牵挂?那许多的文字,由不同的经历构筑的文字,里面的爱在每一次看完时都会从心底里溢出来,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呢?
秋昕拿起了杯子,一片片的吞了下去。
秋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三十五岁年龄,眼角的皱纹已经很明显了。镜子里的人的眼睛充满了哀伤,这份哀伤惹出了秋昕的眼泪,泪水模糊了家具,一切,都变得不太真实。
其实都只是一些小争吵,每一次的争吵都由秋昕引起,每一次结束也是由秋昕的妥协而告终。
“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你去哪儿了?”
“那么久才接电话,你在做什么?”
……
这样的问题问多了,连问者自己也觉得烦了、倦了、累了,到最后,连忧伤的力气也没有了。
每天,平淡的做家务,上无聊的班,回家,逗女儿,与丈夫一起去朋友家串门儿。看起来,平静而悠闲。所有的人都羡慕她,爱她的丈夫,女儿,小康的家庭。平凡的日子,这样的过,自有它动人的一面。所有的人都在说她很幸福,她便也满足的笑笑。
丘子曾带他的同事回家吃饭,于是,秋昕认识了白晗,那个在人群中发光的女孩。哦,不,不是女孩,她的女儿都已经七岁了,比晨晨还大一岁。可是,她笑起来时总那么自信,她说话的时候,丘子就会很专注的看着她,很专注。秋昕觉得很恶心,也许是吃醋吧,因为她希望丘子只对她一个人用那种专注的眼神,而不是她。看她的时候最好视若无物,哦不不,最好连看也不看一眼。但,丘子还是很专注的望着白晗。于是,她转过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可是心却开始烦燥。
想这些很无聊,瓶子已经空了一半了。
白晗就是很自信,所以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别人的专注。也许她的性格本来就是有些大大咧咧的,所以不在乎与其它人的身体接触。那当然没什么,就好象看一出戏,可是,秋昕不喜欢看到她每次都挨着丘子坐着。那种感觉很不爽。
丘子说:“你以为我真的很多人爱呀?嘿嘿,只有你才把我当宝啦。”
也许他是爱她的,因为耳边的呢喃,因为手与手的十指交缠,丘子对秋昕一直都很好,秋昕发小脾气,他让着她,秋昕不想煮饭,于是丘子为她泡面。他一直都对她很宽忍、宠爱,甚至乎有些溺爱。可是,秋昕还是不能相信拥有着丘子,即使他们已经结婚八年了,女儿晨晨也已经六岁了。秋昕始终都不敢相信拥有着爱情。
秋昕笑了笑,眼睛眯着,看不清楚镜丘子里的自己。可是,她知道镜丘子里的人嘴里的牙齿已经只剩下十八颗了,上个星期刚去拨了两颗,印了牙模,再过一个月大概又可以拥有整嘴的牙齿了。可是,等待的日子那么难熬,相同的一天因为等待感觉就长得好象一个世纪。秋昕想起那个夏日的晚上,她对丘子说:“唉,如果我没牙了,我情愿不活了。”丘子问:“如果剩下一颗呢?”“也不活了。”“如果剩下两颗呢?”“也不活了。”……说笑着。
除了秋昕自己,没有人了解她为她的牙齿负了怎样的一辈子的自卑,即使她的一辈子只有三十五年这么长。可是,也已经是一辈子了。
晨晨去了外婆家,如果她醒来,是不是会打电话来找妈妈呢?秋昕模模糊糊的想。
上班总是那么无聊,无所事事的日子,年轻时的梦想淹没在做不完的家务活中,年轻的日子似乎很短,短成记忆里的大学三年。如果有时光机器,可以回到从前,然后在那个时候选一个霎间让它成为永远,那该多好啊!
电话铃突然响起,让秋昕麻醉的神经感到一丝振动。铃声坚持着,秋昕终于伸出手去。“秋昕吗?你在做什么?”是丘子的声音。“睡觉。”声音遥远得好象从另一个世界飘来。“你很困吗?那你先休息吧。今晚与朋友一起喝酒,我要晚一点才回去。”“哦。”声音,很勉强的传出去。“嘟…嘟…嘟…”秋昕想把话筒放回去,可是眼睛闭着,手已经软弱无力了。
煤气关了吗?嗯,好象关了。铁门没有反锁吧?如果丘子回来开不了锁怎么办?晨晨还闹着去学跳舞,嗯,她真的好可爱,就好象自己以前所想象的那样子可爱……
意识渐飘渐远,直至一片空白。
丘子的眼睛里全是血丝,没有说过几句话。声音沙哑得好象几个世纪没有喝过水似的。他走进走出,为秋昕整理衣物办理后事。只是他竟然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落。沉默着。可是,没有人看得见总在丘子眼前闪现着的那些字。
“丘子,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不爱你,八年了,总是累、倦、怕。”
“丘子,我好害怕失去你,害怕到常常有一个幻觉,好象我已经失去你了。”
“丘子,也许我们的结合是一种错误,我总觉得我不适合你。”
“你真的爱我吗?丘子。为什么我总不能够让自己相信?”
“我总是害怕,我似乎就要疯了。就要疯了。我好想有哪一个美丽的霎间可以成为永恒。这样,我就可以让自己相信拥有着。”
“丘子,多么希望我健康、美丽、自信的活着!多希望一直陪你、爱你!我是多么喜欢依偎着你的感觉,温暖而甜蜜。”
“丘子,多么爱你呀!爱到害怕失去。如果失去你,我还有勇气活下去吗?”
……
“告诉晨晨,妈妈好爱她。可是妈妈为了理想,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流浪。告诉她,要她坚强。你也是,丘子,别为我哭泣。”
“别为我哭泣!”
丘子站在灵堂,看着来悼念的亲戚朋友,不哭不笑的鞠着躬。
“别为我哭泣!”
丘子安排好所有的一切,财产、房屋,一股脑的把户名全改成了晨晨,把晨晨托付给最好的朋友。朋友奇怪的望着丘子,看着他艰辛的从脸上挤出几滴笑意来。这笑,比哭还让人难受。
房间是空的,可却似乎依然到处都是秋昕的身影。煮饭、洗衣、拖地,她的笑声她的调皮,她的感她的善解人意,她的河东狮吼她的呢喃低语,“丘子…丘子…丘子…”“别为我哭泣!”
如果痛彻心扉的思念,如果不是爱情那是什么?秋昕听不到丘子的质问了,空旷的世界吞没了丘子所有的声音。
“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相信爱情?”
“一个男人如果不是爱一个女人,怎么会轻易的许下一辈子的诺言?”
“相恋三年,结婚八年,十一年的日子,还不能让你相信拥有着?”
“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回音的问题,死一般的寂静。
压抑着,就好象大雨来临时的燥热。
丘子突然意识到从此看不到秋昕感觉不到秋昕了,再也不能触摸到她抱她了。
泪,终于还是从眼角滑下。晨风吹散了下坠的泪珠,泪珠碎成千万,散向不可知的远方。
风在耳边吹着,下坠的晕眩中,丘子看到了秋昕。他奔向她,抱住她,泪流满面。
爱情,就是这种实实在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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